這里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安靜。魯文,一個小個子的猶太藥劑師,幫克萊勒先生料理廚房里的事情。他對整棟大樓了如指掌,所以我們非常擔心他哪天一不小心把頭伸進那間舊廁所。我們安靜得像老鼠一樣。就在三個月前,有誰能想到性子急得像水銀一樣的安妮能一連好幾個小時坐著一動不動,更要命的是,她現在還真能!
29號是凡·達恩太太的生日。盡管不能大肆操辦,我們還是為她準備了一個小小的聚會,準備了一頓精美的飯菜,她也收到了鮮花和一些小禮物。丈夫送了她紅色的康乃馨,這顯然是家庭慣例。有關凡·達恩太太的話題暫時擱一會兒,我得跟你講講她總在我爸爸跟前打情罵俏的事情,這讓我越來越受不了。她一會兒撩撩他的頭發,蹭蹭他的臉,一會兒把裙子往上拎一拎,嘴里說著自以為俏皮的話,想著法子吸引皮姆的注意。感謝上帝,皮姆既不覺得她有魅力,也不風趣,所以壓根兒就不接她拋過來的繡球。媽媽就不會那樣子對待凡·達恩先生,這只要看看凡·達恩太太的臉色就一清二楚了。
彼得也會時不時從他的坑里鉆出來找找樂子。我們有一點是共同的,這讓大家也的確獲得了不少快樂:我們都愛化妝。他會繃上一件凡·達恩太太的小禮服,而我就穿上他的西服。他戴頂禮帽,我就戴上鴨舌帽。大人們總會在一旁開懷大笑,而我們也能自得其樂。愛麗從比恩考夫給瑪格特和我捎來了兩條新裙子。材料爛得很,就像麻袋布一樣,卻分別值24和7.5盾。這跟戰前比起來變化多大呀!
還有一件讓我心里美滋滋的事情。愛麗已經給一些速記學校去了信,為瑪格特、彼得和我預定速記函授課程。你就等著瞧吧,等到明年我們就都會是一流的專家了。能用密碼寫東西怎么說也是個了不起的本事呀。
你的,安妮
]]>瑪格特交 出去的拉丁文作業由一位老師批改后再寄回來,她用的是愛麗的名字。那位老師人特別好,也很聰明。我猜他一定很高興有這么一個聰明的學生。
杜塞爾完全熄了火,我們誰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起初他只是閉緊嘴巴一直待在樓上,不跟凡·達恩夫人或先生講一句話。每個人都感到很詫異,就這么過了好些天,媽媽找著機會提醒他注意凡·達恩太太,說如果他再這么下去,一定會讓他自己很不痛快的。
杜塞爾說這沉默最先是凡·達恩先生開始的,所以他也不打算打破它。
現在我得告訴你昨天是11月16日,正是他搬進“密室”整整一年的日子。媽媽為此收到了一盆植物,而凡·達恩太太哩,幾個星期以來就一直堅定地認為杜塞爾一定會請我們吃一頓的,卻什么也沒收到。
這還是頭一次,他沒有為我們無私地收留他表達感激之情,一句話都沒有講。當我16號早晨問他應該祝賀還是為他感到悲哀的時候,他的回答是無所謂。想充當和平大使的媽媽也沒有再多做什么,事情最終就這么隨它去了。
人的精神是偉大的,可他的行為又多么渺小!
你的,安妮
]]>看著匆匆走過的行人,那景像真是奇妙。他們看上去一個個都好像特別匆忙,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似的。那些騎著自行車的人,你的眼睛簡直都跟不上他們的速度。我甚至連騎車子的人是男是女都來不及看清楚。
住在附近的人樣子可不大雅觀。特別是小孩子特別臟,你就是握著根長桿子都不會想碰他們一下。都是些真正的貧民窟的小鬼們,一個個拖著長長的鼻涕。他們講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昨天下午瑪格特和我就在這洗的澡,我說:“想像一下,我們就從這兒用魚竿把那些走過去的小孩子一個一個釣上來,給他們每個人洗個澡,抹個臉,把他們的衣服補一補再放他們走,然后再……”瑪格特打斷了我:“到明天他們就還會跟從前一樣臟一樣破爛的。”
但我講的其實都是廢話,何況可以看的東西還有的是,汽車,輪船,還有雨。我特別喜歡電車開動時發出的尖叫聲。
人們變化最大的莫過于對自己的看法。他們就像木馬一樣轉呀轉呀,從猶太人轉到吃的,再從吃的轉到政治。說到猶太人,我想順便告訴你,昨天我透過窗簾看到兩個猶太人。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實在是一種可怕的感受,就好像自己背叛了他們一樣,眼睜睜地在一旁觀望著他們的悲慘。就在對面有一戶船屋人家,里面住著船夫和他的家人。他有一條喜歡叫喚的狗。只要一聽那叫聲,瞥見它的尾巴,我們就知道是那條小狗,我們總看見它終日在碼頭上閑蕩。嗚!現在開始下雨了,大部分人都躲在雨傘底下。除了雨衣和一晃而過的某個人的帽沿兒我什么也看不見。其實我也用不著看到更多的東西。慢慢地我已經能夠瞥一眼就能認出所有的女人,有被土豆撐肥了的,有穿著或紅或綠的大衣的,還有破爛的高跟鞋和她們胳膊底下夾的包。她們的臉看上去或惡或善,全要看他們丈夫的脾氣怎么樣了。
你的,安妮
]]>你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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