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sex久久精品国产麻豆,久久99热国产这有精品,亚洲国产成人精品无码区花野真一 http://www.tjxingheng.com.cn Sun, 11 May 2025 13:02:59 +0000 zh-CN hourly 1 https://wordpress.org/?v=5.5.15 http://www.tjxingheng.com.cn/wp-content/uploads/2024/07/juleioo.png 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 – 茶顏悅色 http://www.tjxingheng.com.cn 32 32 《第四十五回    應伯爵勸當銅鑼  李瓶兒解衣銀姐》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 張竹坡作品集 http://www.tjxingheng.com.cn/02191790.html http://www.tjxingheng.com.cn/02191790.html#respond Sun, 11 May 2025 13:02:59 +0000 https://www.chnlib.com/?p=191790   【總批:自黃四等還金后,至此文送桌面時,已隔無限文字,卻倒序伯爵與黃、李二人趕到相會之說。似屬脫節。上文,看他止用正值西門慶在前廳打發桌面一語接入,便使一枝筆如兩邊一齊寫來,無一邊少停一筆不寫,文章雙寫之能,純史公得意之法,被他學熟偷來也。


  算利以金,是欲以金子動之地。即以金子轉算又說之,是又以銀子說之也。人情以貪而吞餌,伯爵豈能欺人哉?人自受欺耳。


  一部內凡數書伯爵關目,如簪花飲酒等情,幫嫖追歡等事,皆是以色動人。后文“山洞”、“隔花”、“月兒”處等戲,又是因其喜怒而吮舔之。如此回勸當銅鑼,方是特書以財而趨奉之也。究之其凡趨奉處皆以財,而此則以他人之財奉承之,以足李智、黃四之意。蓋前此西門未提刑,可以嫖,則惟以嫖誘之;此后西門雖有時而嫖,然實不敢嫖,故以戲悅之。此回乃西門官興正新,財念方濃之時,故即以財勢鼓惑之,寫趨附小人,真寫盡了也。


  內中一路寫桂姐,有三官處清事如畫。必如此隱隱約約,預藏許多情事,至后文一擊,首尾皆動。此文字長蛇陣法也。


  寫銀姐與瓶兒,一對于事干母子如畫,月娘與桂姐,一對有心的,又如畫。


  月娘認桂姐,是初得官而心驕,不過悅桂姐之趨奉。瓶兒解衣,是即得寵而心悲,欲借銀姐為消遣悶懷之人。故桂姐少拂月娘而即教,銀兒至瓶兒死而終合也。世也居權貴以自嬌,與同輩爭榮寵者,其各趨附之兒,當亦如是也。


  此處所當之鑼,乃于瓶兒死同穴喪禮內映出,真令人熱腸冰冷。


  屏風者,瓶兒也。一般衣銀姐,則為銀瓶。故老馮之蹤跡,與瓶兒疏而不合矣。李三、黃四還金日,已寓不久之意,至此,又一番透漏瓶沉消息也。】



  詞曰:


  徘徊。相期酒會,三千朱履,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


  好雍容、東山妓女,堪笑傲、北海樽壘。且追陪。鳳池歸去,那更重來!


  ——右調《玉蝴蝶后》


  話說西門慶因放假沒往衙門里去,早晨起來,前廳看著,差玳安送兩張桌面與喬家去。一張與喬五太太,一張與喬大戶娘子,俱有高頂方糖、時鮮樹果之類。喬五太太賞了兩方手帕、三錢銀子,喬大戶娘子是一匹青絹,俱不必細說。


  原來應伯爵自從與西門慶作別,趕到黃四家。【夾批:一脈直接上文。】黃四又早夥中封下十兩銀子謝他:“大官人吩咐教俺過節去,口氣只是搗那五百兩銀子文書的情。你我錢糧拿甚么支持?”應伯爵道:“你如今還得多少才夠?”黃四道:“李三哥他不知道,只要靠著問那內臣借,一般也是五分行利。不如這里借著衙門中勢力兒,就是上下使用也省些。【夾批:照后賴票。】如今我算再借出五十個銀子來,把一千兩合用,就是每月也好認利錢。”


  應伯爵聽了,低了低頭兒,說道:“不打緊。假若我替你說成了,你夥計六人怎生謝我?”黃四道:“我對李三說,夥中再送五兩銀子與你。”伯爵道:“休說五兩的話。要我手段,五兩銀子要不了你的,我只消一言,替你每巧一巧兒,就在里頭了。今日俺房下往他家吃酒,我且不去。明日他請俺們晚夕賞燈,你兩個明日絕早買四樣好下飯,再著上一壇金華酒。【夾批:與王婆一樣手段,然則伯爵其財之媒人乎!】不要叫唱的,他家里有李桂兒、吳銀兒,還沒去哩!你院里叫上六個吹打的,等我領著送了去。他就要請你兩個坐,我在旁邊,只消一言半句,管情就替你說成了。找出五百兩銀子來,共搗一千兩文書,一個月滿破認他三十兩銀子,那里不去了,只當你包了一個月老婆了。常言道:秀才無假漆無真。進錢糧之時,香里頭多放些木頭,蠟里頭多摻些柏油,那里查帳去?不圖打魚,只圖混水,借著他這名聲兒,才好行事。”【夾批:勢利相依而行。】于是計議己定。到次日,李三、黃四果然買了酒禮,伯爵領著兩個小廝,抬送到西門慶家來。


  西門慶正在前廳打發桌面,【夾批:一語又接入正文,史筆能處在此。】只見伯爵來到,作了揖,道及:“昨日房下在這里打攪,回家晚了。”西門慶道:“我昨日周南軒那里吃酒,回家也有一更天氣,也不曾見的新親戚,老早就去了。今早衙門中放假,也沒去。”說畢坐下,伯爵就喚李錦:【夾批:寫生處,往往在此。】“你把禮抬進來。”不一時,兩個抬進儀門里放下。伯爵道:“李三哥、黃四哥再三對我說,受你大恩,節間沒甚么,買了些微禮來,孝順你賞人。”只見兩個小廝向前磕頭。西門慶道:“你們又送這禮來做甚么?我也不好受的,還教他抬回去。”伯爵道:“哥,你不受他的,這一抬出去,就丑死了。他還要叫唱的來伏侍,是我阻住他了,只叫了六名吹打的在外邊伺候。”西門慶向伯爵道:“他既叫將來了,莫不又打發他?不如請他兩個來坐坐罷。”伯爵得不的一聲兒,即叫過李錦來,吩咐:“到家對你爹說:老爹收了禮了,這里不著人請去了,叫你爹同黃四爹早來這里坐坐。”那李錦應諾下去。須臾,收進禮去。令玳安封二錢銀子賞他,磕頭去了。六名吹打的下邊伺候。


  少頃,棋童兒拿茶來,西門慶陪伯爵吃了茶,就讓伯爵西廂房里坐。因問伯爵:“你今日沒會謝子純?”伯爵道:“我早晨起來時,李三就到我那里,看著打發了禮來,誰得閑去會他?”西門慶即使棋童兒:“快請你謝爹去!”不一時,書童兒放桌兒擺飯,兩個同吃了飯,收了家伙去。西門慶就與伯爵兩個賭酒兒打雙陸。


  伯爵趁謝希大未來,乘先問西門慶道:“哥,明日找與李智、黃四多少銀子?”西門慶道:“把舊文書收了,另搗五百兩銀子文書就是了。”伯爵道:“這等也罷了。哥,你不如找足了一千兩,到明日也好認利錢。我又一句話,那金子你用不著,還算一百五十兩與他,再找不多兒了。”【夾批:即其意而說之,故妥。】西門慶聽罷,道:“你也說的是。我明日再找三百五十兩與他罷,改一千兩銀子文書就是了,省的金子放在家,也只是閑著。”


  兩個正打雙陸,忽見玳安兒來說道:“賁四拿了一座大螺鈿大理石屏鳳、兩架銅鑼銅鼓連鐺兒,說是白皇親家的,要當三十兩銀子,爹當與他不當?”西門慶道:“你教賁四拿進來我瞧。”不一時,賁四與兩個人抬進去,放在廳堂上。西門慶與伯爵丟下雙陸,走出來看,原來是三尺闊五尺高可桌放的螺鈿描金大理石屏鳳,端的黑白分明。伯爵觀了一回,悄與西門慶道:“哥,你仔細瞧,恰好似蹲著個鎮宅獅子一般。兩架銅鑼銅鼓,都是彩畫金妝,雕刻云頭,十分齊整。”在旁一力攛掇,說道:“哥,該當下他的。休說兩架銅鼓,只一架屏鳳,五十兩銀子還沒處尋去。”西門慶道:“不知他明日贖不贖。”伯爵道:“沒的說,贖甚么?下坡車兒營生,及到三年過來,七本八利相等。”西門慶道:“也罷,教你姐夫前邊鋪子里兌三十兩與他罷。”剛打發去了,西門慶把屏鳳拂抹干凈,安在大廳正面,左右看視,金碧彩霞交輝。【夾批:六字寫盡屏風。】因問:“吹打樂工吃了飯不曾?”【旁批:方知伯爵叫吹打的之妙。】琴童道:“在下邊吃飯哩。”西門慶道:“叫他吃了飯來吹打一回我聽。”于是廳內抬出大鼓來,穿廊下邊一帶安放銅鑼銅鼓,【旁批:抬出大鼓,便有聲色。】吹打起來,端的聲震云霄,韻驚魚鳥。【夾批:八字寫盡銅鑼。】正吹打著,只見棋童兒請謝希大到了。進來與二人唱了喏,西門慶道:“謝子純,你過來估估這座屏風兒,值多少價?”謝希大近前觀看了半日,口里只顧夸獎不已,說道:“哥,你這屏風,買得巧也得一百兩銀子,少也他不肯。”伯爵道:“你看,連這外邊兩架銅鑼銅鼓,帶鐺鐺兒,通共用了三十兩銀子。”那謝希大拍著手兒叫道:“我的南無耶,那里尋本兒利兒!休說屏風,三十兩銀子還攪給不起這兩架銅鑼銅鼓來。你看這兩座架子,做的這工夫,朱紅彩漆,都照依官司里的樣范,少說也有四十斤響銅,該值多少銀子?【旁批:寫架子,正是描鑼鼓。】【夾批:又于希大口中一描。】怪不的一物一主,那里有哥這等大福,偏有這樣巧價兒來尋你的。”


  說了一回,西門慶請入書房里坐的。不一時,李智、黃四也到了。西門慶說道:“你兩個如何又費心送禮來?我又不好受你的。”那李智、黃四慌的說道:“小人惶恐,微物胡亂與老爹賞人罷了。蒙老爹呼喚,不敢不來。”于是搬過座兒來,打橫坐了。須臾,小廝畫童兒拿了五盞茶上來,眾人吃了。少頃,玳安走上來請問:“爹,在那里放桌兒?”西門慶道:“就在這里坐罷。”于是玳安與畫童兩個抬了一張八仙桌兒,騎著火盆安放。伯爵、希大居上,西門慶主位,李智、黃四兩邊打橫坐了。須臾,拿上春檠按酒,大盤大碗湯飯點心、各樣下飯。酒泛羊羔,湯浮桃浪。樂工都在窗外吹打。西門慶叫了吳銀兒席上遞酒,這里前邊飲酒不題。【夾批:不叫桂姐襯復迷處。】


  卻說李桂姐家保兒,吳銀兒家丫頭蠟梅,都叫了轎子來接。那桂姐聽見保兒來,慌的走到門外,和保兒兩個悄悄說了半日話,【夾批:三官情事俱于無字中出。】回到上房告辭要回家去。月娘再三留他道:“俺每如今便都往吳大妗子家去,連你每也帶了去。你越發晚了從他那里起身,也不用轎子,伴俺每走百病兒,就往家去便了。”桂姐道:“娘不知,我家里無人,俺姐姐又不在家,有我五姨媽那里又請了許多人來做盒子會,不知怎么盼我。昨日等了我一日,他不急時,不使將保兒來接我。【夾批:三官情事如畫。】若是閑常日子,隨娘留我幾日我也住了。”月娘見他不肯,一面教玉簫將他那原來的盒子,裝了一盒元宵、一盒白糖薄脆,交與保兒掇著,又與桂姐一兩銀子,打發他回去。【夾批:映干女兒。】這桂姐先辭月娘眾人,然后他姑娘送他到前邊,叫畫童替他抱了氈包,竟來書房門首,教玳安請出西門慶來說話。這玳安慢慢掀簾子進入書房,向西門慶請道:“桂姐家去,請爹說話。”應伯爵道:“李桂兒這小淫婦兒,原來還沒去哩。”西門慶道:“他今日才家去。”一面走出前邊來。李姐與西門慶磕了四個頭,就道:“打攪爹娘這里。”西門慶道:“你明日家去罷。”桂姐道:“家里無人,媽使保兒拿轎子來接了。”又道:【夾批:又道卻是特要道者也。】“我還有一件事對爹說:俺姑娘房里那孩子,休要領出去罷。俺姑娘昨日晚夕又打了他幾下。說起來還小哩,也不知道甚么,吃我說了他幾句,從今改了,他說再不敢了。不爭打發他出去,大節間,俺姑娘房中沒個人使,他心里不急么?自古木杓火杖兒短,強如手撥剌,爹好歹看我分上,留下這丫頭罷。”西門慶道:“既是你恁說,留下這奴才罷。”就吩咐玳安:“你去后邊對你大娘說,休要叫媒人去了。”玳安見畫童兒抱著桂姐氈包,說道:“拿桂姨氈包等我抱著,教畫童兒后邊說去罷。”【夾批:賊。】那畫童應諾,一直往后邊去了。桂姐與西門慶說畢,又到窗子前叫道:“應花子,我不拜你了,你娘家去。”伯爵道:“拉回賊小淫婦兒來,休放他去了,叫他且唱一套兒與我聽聽著。”桂姐道:“等你娘閑了唱與你聽。”伯爵道:“恁大白日就家去了,便益了賊小淫婦兒了,投到黑還接好幾個漢子。”桂姐道:“汗邪了你這花子!”一面笑了出去。玳安跟著,打發他上轎去了。


  西門慶與桂姐說了話,就后邊更衣去了。應伯爵向謝希大說:“李家桂兒這小淫婦兒,就是個真脫牢的強盜,越發賊的疼人子!恁個大節,他肯只顧在人家住著?鴇子來叫他,又不知家里有甚么人兒等著他哩。”謝希大道:“你好猜。”悄悄向伯爵耳邊,如此這般。說未數句,【夾批:不說明,妙,是一路暗寫點睛法。】伯爵道:“悄悄兒說,哥正不知道哩。”不一時,西門慶走的腳步兒響,兩個就不言語了。【夾批:一路總是暗描。】這應伯爵就把吳銀兒摟在懷里,和他一遞一口兒吃酒,說道:“是我這干女兒又溫柔,又軟款,強如李家狗不要的小淫婦兒一百倍了。”吳銀兒笑道:“二爹好罵。說一個就一個,百個就百個,一般一方之地也有賢有愚,可可兒一個就比一個來?俺桂姐沒惱著你老人家!”西門慶道:“你問賊狗才,單管只六說白道的!”伯爵道:“你休管他,等我守著我這干女兒過日子。干女兒過來,【夾批:一路稱干女兒,點銀姐正文。】拿琵琶且先唱個兒我聽。”這吳銀兒不忙不慌,輕舒玉指,款跨鮫綃,把琵琶橫于膝上,低低唱了一回《柳搖金》。伯爵吃過酒,又遞謝希大,吳銀兒又唱了一套。這里吳銀兒遞酒彈唱不題。


  且說畫童兒走到后邊,月娘正和孟玉樓、李瓶兒、大姐、雪娥并大師父,都在上房里坐的,只見畫童兒進來。月娘才待使他叫老馮來,領夏花兒出去,畫童便道:“爹使小的對大娘說,教且不要領他出去罷了。”月娘道:“你爹教賣他,怎的又不賣他了?你實說,是誰對你爹說,教休要領他出去?”畫童兒道:“剛才小的抱著桂姨氈包,桂姨臨去對爹說,央及留下了將就使罷。爹使玳安進來對娘說,玳安不進來,使小的進來,他就奪過氈包送桂姨去了。”這月娘聽了,就有幾分惱在心中,罵玳安道:“恁賊兩頭獻勤欺主的奴才,嗔道頭里使他叫媒人,他就說道爹叫領出去,原來都是他弄鬼。如今又干辦著送他去了,住回等他進后來,和他答話。”【旁批:自己干女兒,卻遷怒于人。】正說著,只見吳銀兒前邊唱了進來。月娘對他說:“你家蠟梅接你來了。李家桂兒家去了,你莫不也要家去了罷?”吳銀兒道:“娘既留我,我又家去,顯的不識敬重了。”因問蠟梅:“你來做甚么?”蠟梅道:“媽使我來瞧瞧你。”吳銀兒問道:“家里沒甚勾當?”蠟梅道:“沒甚事。”吳銀兒道:“既沒事,你來接我怎的?你家去罷。【夾批:沒事人如畫,又襯桂姐。】娘留下我,晚夕還同眾娘們往妗奶奶家走百病兒去。我那里回來,才往家去哩。”說畢,蠟梅就要走。月娘道:“你叫他回來,打發他吃些甚么兒。”吳銀兒道:“你大奶奶賞你東西吃哩。等著就把衣裳包了帶了家去,對媽媽說,休教轎子來,晚夕我走了家去。”因問:“吳惠怎的不來?”蠟梅道:“他在家里害眼哩。”月娘吩咐玉簫領蠟梅到后邊,拿下兩碗肉,一盤子饅頭,一甌子酒,打發他吃。又拿他原來的盒子,裝了一盒元宵、一盒細茶食,回與他拿去。


  原來吳銀兒的衣裳包兒放在李瓶兒房里,李瓶兒早尋下一套上色織金緞子衣服、兩方銷金汗巾兒、一兩銀子,安放在他氈包內與他。那吳銀兒喜孜孜辭道:“娘,我不要這衣服罷。”又笑嘻嘻道:“實和娘說,我沒個白襖兒穿,娘收了這緞子衣服,不拘娘的甚么舊白綾襖兒,與我一件兒穿罷。”李瓶兒道:“我的白襖兒寬大,你怎的穿?”叫迎春:“拿鑰匙,大櫥柜里拿一匹整白綾來與銀姐。”“對你媽說,教裁縫替你裁兩件好襖兒。”因問:“你要花的,要素的?”吳銀兒道:“娘,我要素的罷,圖襯著比甲兒好穿。”笑嘻嘻向迎春說道:“又起動姐往樓上走一遭,明日我沒甚么孝順,只是唱曲兒與姐姐聽罷了。”


  須臾,迎春從樓上取了一匹松江闊機尖素白綾,下號兒寫著“重三十八兩”,【旁批:總是寫生。】遞與吳銀兒。銀兒連忙與李瓶兒磕了四個頭,起來又深深拜了迎春八拜。李瓶兒道:“銀姐,你把這緞子衣服還包了去,早晚做酒衣兒穿。”吳銀兒道:“娘賞了白綾做襖兒,怎好又包了這衣服去?”于是又磕頭謝了。


  不一時,蠟梅吃了東西,交與他都拿回家去了。月娘便說:“銀姐,你這等我才喜歡。【夾批:已與桂姐離矣,小人之交如此。】休學李桂兒那等喬張致,昨日和今早,只象臥不住虎子一般,留不住的,只要家去。可可兒家里就忙的恁樣兒?連唱也不用心唱了。見他家人來接,飯也不吃就去了。銀姐,你快休學他。”吳銀兒道:“好娘,這里一個爹娘宅里,是那個去處?就有虛[竹貢]放著別處使,敢在這里使?桂姐年幼,他不知事,俺娘休要惱他。”正說著,只見吳大妗子家使了小廝來定兒來請,說道:“俺娘上覆三姑娘,好歹同眾位娘并桂姐、銀姐,請早些過去罷。又請雪姑娘也走走。”月娘道:“你到家對你娘說,俺們如今便收拾去。二娘害腿疼不去,他在家看家了。你姑夫今日前邊有人吃酒,家里沒人,后邊姐也不去。李桂姐家去了。連大姐、銀姐和我們六位去。你家少費心整治甚么,俺們坐一回,晚上就來。”因問來定兒:“你家叫了誰在那里唱?”來定兒道:“是郁大姐。”說畢,來定兒先去了。月娘一面同玉樓、金蓮、李瓶兒、大姐并吳銀兒,對西門慶說了,吩咐奶子在家看哥兒,都穿戴收拾,共六頂轎子起身。派定玳安兒、棋童兒、來安兒三個小廝,四個排軍跟轎,往吳大妗子家來。正是:


  萬井風光春落落,千門燈火夜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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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作者:張竹坡 http://www.tjxingheng.com.cn/55118493.html http://www.tjxingheng.com.cn/55118493.html#respond Fri, 25 Apr 2025 14:55:19 +0000 https://www.chnlib.com/?p=118493 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一名《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長篇小說。清張竹坡(1670—1698)評。竹坡名道深,字自得,號竹坡,銅山(今江蘇徐州)人。此書為《金瓶梅》評本,評者繼承馮夢龍“四大奇書”之說,稱此編為“第一奇書”,故名。張氏以崇禎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為底本,用眉批、行間夾批、行內夾批形式揭示《金瓶梅》之藝術成就。以為該書為“世情書”、“史公文字”,而非淫書。充分肯定該書描繪市井社會逼真如畫,刻畫人物“各不相同”,藝術手法豐富多姿。書前有《竹坡閑話》、《金瓶梅寓意說》、《苦孝說》、《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冷熱金針》等總評文字,每回前有“回評”。張氏因襲崇禎本對《金瓶梅詞話》本有所改動,并在語言上對崇禎本小有潤飾、改動,如改“胡僧”為“梵僧”、“虜患”,為“邊患”,“金虜”為“金國”之類,或可能出于清初政治之考慮。日本人鳥居久靖謂“此書居于第一奇書中的善本”(《金瓶梅版本考》)。有康熙三十四年(1695)本。一九八七年齊魯書社出版王汝梅、李昭恂、于鳳樹校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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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招宣府初調林太太  麗春院驚走王三官》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 張竹坡作品集 http://www.tjxingheng.com.cn/42191766.html http://www.tjxingheng.com.cn/42191766.html#respond Fri, 25 Apr 2025 12:42:22 +0000 https://www.chnlib.com/?p=191766   【總批:此回特與金蓮出身處說報應,則西門之因果不問可知矣。


  夫李桂兒,西門之表子也。乃王三官私之,其氣固不必言。今忽得一人指引,即無林氏,已有差人拿訪之勢,況平林氏囑之,為一舉而兩得平?此西門一生快意事也。夫快意至此,其為愿已足,宜乎死期迫之矣。末找伯爵,又為十弟兄一描。


  林太太之敗壞家風,乃一入門一對聯寫出之,真是一針見血之筆。


  月兒寵而李桂姐疏,又遙與瓶兒、金蓮相映。


  林氏以告引誘三官之人為由,以通西門,然則三官賣了母,林氏又賣了子也。西門之假子,自應此等人做。


  西門通林氏,使不先壓倒王三官,則必不能再調,且必不能林氏請過去,西門請過來。今看他止借林氏借話,便一過入王三官求情,則三官不折自倒,而一任林氏與西門停眠整宿矣。齊家必先修身,信然!


  末寫與桂姐疏談,卻是月兒告西門慶引入林氏之本意,西門在其居中矣。】



  詞曰:


  香煙裊,羅幃錦帳風光好。風光好,金釵斜軃,鳳顛鸞倒。


  恍疑身在蓬萊島,邂逅相逢緣不小。緣不小,最開懷處,蛾眉淡掃。


  ——右調《憶秦娥》


  話說玳安同文嫂兒到家,平安說:“爹在對門房子里。”進去稟報。西門慶正在書房中和溫秀才坐的,見玳安,隨即出來,小客位內坐下。玳安道:“文嫂兒叫了來,在外邊伺候。”西門慶即令:“叫他進來。”那文嫂悄悄掀開暖簾,進入里面,向西門慶磕頭。西門慶道:“文嫂,許久不見你。”文嫂道:“小媳婦有。”西門慶道:“你如今搬在那里住了?”文嫂道:“小媳婦因不幸為了場官司,把舊時那房兒棄了,如今搬在大南首王家巷住哩。”西門慶吩咐道:“起來說話。”那文嫂一面站立在旁邊。西門慶令左右都出去,那平安和畫童都躲在角門外伺候,只玳安兒影在簾兒外邊聽。【夾批:又大書蝶使。】西門慶因問:“你常在那幾家大人家走跳?”文嫂道:“就是大街皇親家,守備府周爺家,喬皇親、張二老爹、夏老爹家,都相熟。”【夾批:說出許多,卻不是這一家。】西門慶道:“你認的王招宣府里不認的?”文嫂道:“是小媳婦定門主顧,太太和三娘常照顧我的花翠。”【夾批:便連三娘說出。】西門慶道:“你既相熟,我有樁事兒央及你,休要阻了我。”向袖中取出五兩一錠銀子與他,悄悄和他說:“如此這般,你怎的尋個路兒把他太太吊在你那里,【夾批:太太下從未連吊在那里四字,太太不堪。】我會他會兒,我還謝你。”那文嫂聽了,哈哈笑道:“是誰對爹說來?你老人家怎的曉得來?”西門慶道:“常言: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我怎得不知道!”文嫂道:“若說起我這太太來,今年屬豬,三十五歲,端的上等婦人,百伶百俐,只好象三十歲的。他雖是干這營生,【夾批:太太有營生,奇矣。營生,又有這營生,又奇。】好不干的細密!就是往那里去,許多伴當跟隨,徑路兒來,逕路兒去。三老爹在外為人做人,【夾批:為人做人,人如此可嘆。魯莊公惡得無罪哉!】他怎在人家落腳?──這個人傳的訛了。倒是他家里深宅大院,一時三老爹不在,藏掖個兒去,人不知鬼不覺,倒還許。若是小媳婦那里,窄門窄戶,敢招惹這個事?就是爹賞的這銀子,小媳婦也不敢領去。寧可領了爹言語,對太太說就是了。”西門慶道:“你不收,便是推托,我就惱了。事成,我還另外賞幾個綢緞你穿。”文嫂道:“愁你老人家沒有也怎的?上人著眼覷,就是福星臨。”磕了個頭,把銀子接了,說道:“待小媳婦悄悄對太太說,來回你老人家。”西門慶道:“你當件事干,【夾批:妙。】我這里等著。你來時,只在這里來就是了,我不使小廝去了。”文嫂道:“我知道。不在明日,只在后日,隨早隨晚,討了示下就來了。”一面走出來。玳安道:“文嫂,隨你罷了,我只要你一兩銀子,也是我叫你一場。你休要獨吃。”文嫂道:“猢猻兒隔墻掠篩箕,還不知仰著合著哩。”【夾批:一繳妙使。】于是出門騎上驢子,他兒子籠著,一直去了。西門慶和溫秀才坐了一回,良久,夏提刑來,就冠冕著同往府里羅同知──名喚羅萬象那里吃酒去了。直到掌燈以后才來家。


  且說文嫂兒拿著西門慶五兩銀子,到家歡喜無盡,打發會茶人散了。【夾批:細。】至后晌時分,走到王招宣府宅里,見了林太太,道了萬福。林氏便道:“你怎的這兩日不來看看我?”文嫂便把家中會茶,趕臘月要往頂上進香一節告訴林氏。【夾批:即以此入,利口可畏。】林氏道:“你兒子去,你不去罷了。”文嫂兒道:“我如何得去?只教文[纟堂]代進香去罷了。”林氏道:“等臨期,我送些盤纏與你。”文嫂便道:“多謝太太布施。”說畢,林氏叫他近前烤火,【旁批:情景逼真。】丫鬟拿茶來吃了。這文嫂一面吃了茶,問道:“三爹不在家了?”林氏道:“他又有兩夜沒回家,只在里邊歇哩。逐日搭著這伙喬人,只眠花臥柳,把花枝般媳婦兒丟在房里,通不顧,如何是好?”文嫂又問:“三娘怎的不見?”林氏道:“他還在房里未出來哩。”這文嫂見無人,便說道:“不打緊,太太寬心。小媳婦有個門路兒,管就打散了這伙人,三爹收心,也再不進院去了。【夾批:漸漸說入矣。】太太容小媳婦,便敢說;不容便不敢說。”林氏道:“你說的話兒,那遭兒我不依你來?【夾批:補出不堪。】你有話只顧說不妨。”這文嫂方說道:“縣門前西門大老爹,如今見在提刑院做掌刑千戶,家中放官吏債,開四五處鋪面:緞子鋪、生藥鋪、綢絹鋪、絨線鋪,外邊江湖又走標船,揚州興販鹽引,東平府上納香蠟,伙計主管約有數十。東京蔡太師是他干爺,朱太尉是他衛主,翟管家是他親家,巡撫巡按都與他相交,知府知縣是不消說。家中田連阡陌,米爛成倉,【夾批:此處將西門財勢一總。】身邊除了大娘子──乃是清河左衛吳千戶之女,填房與他為繼室──只成房頭、穿袍兒的,也有五六個。以下歌兒舞女,得寵侍妾,不下數十。端的朝朝寒食,夜夜元宵。今老爹不上三十一二年紀,正是當年漢子,大身材,一表人物。也曾吃藥養龜,慣調風情;【夾批:又將色字一總。】雙陸象棋,無所不通;蹴踘打毬,無所不曉;諸子百家,拆白道字,眼見就會。端的擊玉敲金,百憐百俐。聞知咱家乃世代簪纓人家,根基非淺,【夾批:罵盡。】又見三爹在武學肄業,也要來相交,只是不曾會過,不好來的。昨日聞知太太貴誕在邇,又四海納賢,【夾批:蘊藉。】也一心要來與太太拜壽。小媳婦便道:‘初會,怎好驟然請見的。待小的達知老太太,討個示下,來請老爹相見。’今老太太不但結識他來往相交,只央浼他把這干人斷開了,須玷辱不了咱家門戶。”【夾批:反說,妙甚。】林氏被文嫂這篇話說的心中迷留摸亂,情竇已開,便向文嫂兒較計道:【夾批:計較,妙。】“人生面不熟,怎好遽然相見?”文嫂道:“不打緊,等我對老爹說。只說太太先央浼他要到提刑院遞狀,告引誘三爹這起人,預先請老爹來私下先會一會,此計有何不可?”說得林氏心中大喜,約定后日晚夕等候。


  這文嫂討了婦人示下歸家,到次日飯時,走來西門慶宅內。西門慶正在對門書院內坐的,忽玳安報:“文嫂來了。”西門慶聽了,即出小客位,令左右放下簾兒。【旁批:簾子一絲不錯。】良久,文嫂進入里面,磕了頭,玳安知局,就走出來了。【夾批:走的又妙,活是蝶使。】文嫂便把怎的說念林氏:“夸獎老爹人品家道,怎樣結識官府,又怎的仗義疏財,風流博浪,說得他千肯萬肯,約定明日晚間,三爹不在家,家中設席等候。假以說人情為由,暗中相會。”西門慶聽了,滿心歡喜。又令玳安拿了兩匹綢緞賞他。文嫂道,“爹明日要去,休要早了。直到掌燈,街上人靜時,打他后門首扁食巷中【夾批:一笑,后門一。】──他后門旁【夾批:后門二。】有個住房的段媽媽,【夾批:斷林入路之處,故用段媽媽也。】我在他家等著。爹只使大官兒彈門,我就出來引爹入港,休令左近人知道。”西門慶道:“我知道。你明日先去,不可離寸地,我也依期而至。”說畢,文嫂拜辭出門,又回林氏話去了。【夾批:寫出蜂媒。】


  西門慶那日,歸李嬌兒房中宿歇,一宿無話。巴不到次日,培養著精神。午間,戴著白忠靖巾,便同應伯爵騎馬往謝希大家吃生日酒。席上兩個唱的。西門慶吃了幾杯酒,約掌燈上來,就逃席走出來了。騎上馬,玳安、琴童兩個小廝跟隨。那時約十九日,月色朦朧,【夾批:有月兒在,然則月兒蓋十九日之月,上遲而落速也。】帶著眼紗由大街抹過,逕穿到扁食巷王招宣府后門來。那時才上燈一回,街上人初靜之后。西門慶離他后門半舍,把馬勒住,【夾批:后門三。】令玳安先彈段媽媽家門。原來這媽媽就住著王招宣家后房,也是文嫂舉薦,早晚看守后門,【夾批:后門四。】開門閉戶。但有入港,在他家落腳做窩。文嫂在他屋里聽見彈門,【夾批:彈門。】連忙開門。【夾批:開門。】見西門慶來了,一面在后門里【夾批:后門五。】等的西門慶下了馬,除去眼紗兒,引進來,吩咐琴童牽了馬,往對門人家【夾批:又插對門。】西首房檐下那里等候,玳安便在段媽媽屋里存身。【夾批:細,一路寫得隱僻之至。】這文嫂一面請西門慶入來,便把后門關了,【夾批:后門六。】上了栓,由夾道進內。【夾批:夾道。】轉過一層群房,【夾批:群房。】就是太太住的五間正房,旁邊一座便門閉著。【夾批:便門卻是三官娘子住者。】這文嫂輕敲敲門環兒,原來有個聽頭。少頃,見一丫鬟出來,開了雙扉。文嫂導引西門慶到后堂,掀開簾攏,只見里面燈燭熒煌,正面供養著他祖爺太原節度頒陽郡王,王景崇的影身圖:【夾批:可憐。】穿著大紅團袖,蟒衣玉帶,虎皮交椅坐著觀看兵書。有若關王之像,只是髯須短些。【夾批:可憐。一筆。】迎門朱紅匾上寫著“節義堂”三字,【夾批:二筆。】兩壁隸書一聯:“傳家節操同松竹,【夾批:祖宗之心如此。可憐,可嘆。】報國勛功并斗山。”【夾批:三筆。用三大筆突兀寫來,令人不堪回首舊功勛。】西門慶正觀看之間,只聽得門簾上鈴兒響,【夾批:細極,是市井暴發人初至勛銘家者景像。】文嫂從里拿出一盞茶來與西門慶吃。西門慶便道:“請老太太出來拜見。”文嫂道:“請老爹且吃過茶著,剛才稟過太太知道了。”不想林氏悄悄從房門簾里望外邊觀看,【夾批:先看。】見西門慶身材凜凜,一表人物,頭戴白緞忠靖冠,【夾批:又映瓶兒。】貂鼠暖耳,身穿紫羊絨鶴氅,腳下粉底皂靴,就是個──


  富而多詐奸邪輩,壓善欺良酒色徒。


  林氏一見滿心歡喜,因悄悄叫過文嫂來,問他戴的孝是誰的。文嫂道:“是他第六個娘子的孝,新近九月間沒了不多些時。饒少殺,家中如今還有一巴掌人兒。他老人家,你看不出來?出籠兒的鵪鶉──也是個快斗的。”這婆娘聽了,越發歡喜無盡。文嫂催逼他出去,【夾批:出去。】婦人道:“我羞答答怎好出去?請他進來見罷。”【夾批:進來。】文嫂一面走出來,向西門慶說:“太太請老爹房內拜見哩。”于是忙掀門簾,西門慶進入房中,但見簾幙垂紅,氈[毛俞]鋪地,麝蘭香靄,氣暖如春。繡榻則斗帳云橫,錦屏則軒轅月映。【夾批:寫盡房中,不是西門家市井氣。】婦人頭上戴著金絲翠葉冠兒,身穿白綾寬綢襖兒,沉香色遍地金妝花緞子鶴氅,大紅宮錦寬襕裙子,老鸛白綾高底鞋兒。就是個綺閣中好色的嬌娘,深閨內施毴的菩薩。有詩為證:


  云濃脂膩黛痕長,蓮步輕移蘭麝香。


  醉后情深歸繡帳,始知太太不尋常。


  西門慶一見便躬身施禮,說道:“請太太轉上,學生拜見。”林氏道:“大人免禮罷。”西門慶不肯,就側身磕下頭去拜兩拜。婦人亦敘禮相還。拜畢,西門慶正面椅子上坐了,林氏就在下邊梳背炕沿斜僉相陪。文嫂又早把前邊儀門閉上了,【夾批:儀門閉上。】再無一個仆人在后邊。三公子那邊角門也關了。【夾批:角門關了,一路寫門緊嚴之甚。】一個小丫鬟名喚芙蓉,拿茶上來,林氏陪西門慶吃了茶,文嫂就在旁說道:“太太久聞老爹執掌刑名,敢使小媳婦請老爹來央煩樁事兒,未知老爹可依允不依?”【夾批:開場未有央人情,請來內室央者。】西門慶道:“不知老太太有甚事吩咐?”林氏道:【夾批:卻用林氏接說。】“不瞞大人說,寒家雖世代做了這招宣,不幸夫主去世年久,家中無甚積蓄。小兒年幼優養,未曾考襲,如今雖入武學肄業,年幼失學。外邊有幾個奸詐不良的人,日逐引誘他在外飄酒,把家事都失了。幾次欲待要往公門訴狀,誠恐拋頭露面,有失先夫名節。【夾批:自說妙。】今日敢請大人至寒家訴其衷曲,就如同遞狀一般。望乞大人千萬留情把這干人怎生處斷開了,使小兒改過自新,專習功名,以承先業,實出大人再造之恩,妾身感激不淺,自當重謝。”西門慶道:“老太太怎生這般說。尊家乃世代簪纓,先朝將相。令郎既入武學,正當努力功名,承其祖武,不意聽信游食所哄,留連花酒,實出少年所為。太太既吩咐,學生到衙門里,即時把這干人處分懲治,庶可杜絕將來。”這婦人聽了,連忙起身,向西門慶道了萬福,說道:“容日妾身致謝大人。”西門慶道:“你我一家,何出此言。”【夾批:一句合攏。】說話之間,彼此眉目顧盼留情。


  不一時,文嫂放桌兒擺上酒來,西門慶故意辭道:“學生初來進謁,倒不曾送禮來,如何反承老太太盛情留坐!”林氏道:“不知大人下降,沒作整備。寒天聊具一杯水酒,表意面已。”丫鬟篩上酒來,端的金壺斟美釀,玉盞貯佳肴。林氏起身捧酒,西門慶亦下席道:“我當先奉老太太一杯。”文嫂兒在旁插口說道:“老爹且不消遞太太酒。這十一月十五日是太太生日,那日送禮來與太太祝壽就是了。”【夾批:便引入再調。】西門慶道:“阿呀!早時你說。今日是初九,差六日。我在下一定來與太太登堂拜壽。”林氏笑道:“豈敢動勞大人!”須臾,大盤大碗,就是十六碗美味佳肴,旁邊絳燭高燒,下邊金爐添火,交杯一盞,行令猜枚,笑雨嘲云。酒為色膽。看看飲至蓮漏已沉、窗月倒影之際,【夾批:又映月兒。】一雙竹葉穿心,兩個芳情已動。文嫂已過一邊,連次呼酒不至。西門慶見左右無人,漸漸促席而坐,言頗涉邪,把手捏腕之際,挨肩擦膀之間。初時戲摟粉項,婦人則笑而不言;次后款啟朱唇,【夾批:反是婦人啟唇。】西門慶則舌吐其口,鳴咂有聲,笑語密切。婦人于是自掩房門,解衣松佩,微開錦帳,輕展繡衾,鴛枕橫床,鳳香薰被,相挨玉體,抱摟酥胸。【夾批:一路用錦鄉語,是睹招宣家也。】原來西門慶知婦人好風月,家中帶了淫器包在身邊,又服了胡僧藥。婦人摸見他陽物甚大,西門慶亦摸其pin戶,彼此歡欣,情興如火。展猿臂,不覺蝶浪蜂狂;蹺玉腿,那個羞云怯雨!正是:


  縱橫慣使風流陣,那管床頭墮玉釵。


  西門慶當下竭平生本事,將婦人盡力盤桓了一場。【夾批:造孽者只圖“盡力”二字。】纏至更深天氣,方才精泄。婦人則發亂釵橫,花憔柳困。【夾批:四字不堪。】兩個并頭交股,摟抱片時,起來穿衣。婦人款剔銀燈,開了房門,照鏡整容,呼丫鬟捧水凈手。復飲香醪,再勸美酌。三杯之后,西門慶告辭起身,婦人挽留不已,叮嚀頻囑。西門慶躬身領諾,謝擾不盡,相別出門。婦人送到角門首回去了。【夾批:繳角門。】文嫂先開后門,【夾批:繳后門。】呼喚玳安、琴童牽馬過來,騎上回家。街上已喝號提鈴,更深夜靜,但見一天霜氣,萬籟無聲。西門慶回家,一宿無話。


  到次日,西門慶到衙門中發放已畢,在后廳叫過該地方節級緝捕,吩咐如此這般:“王招宣府里三公子,看有甚么人勾引他,院中在何人家行走,即查訪出名字來,報我知道。”因向夏提刑說:“王三公子甚不學好,昨日他母親再三央人來對我說,倒不關他兒子事,只被這干光棍勾引他。今若不痛加懲治,將來引誘壞了人家子弟。”夏提刑道:“長官所見不錯,【夾批:木偶如畫。】必該治他。”節級緝捕領了西門慶鈞語,當日即查訪出各人名姓來,打了事件,到后晌時分來西門慶宅內呈遞揭帖。西門慶見上面有孫寡嘴、祝實念、小張閑、聶鉞兒、向三、于寬、白回子,樂婦是李桂姐、秦玉芝兒。西門慶取過筆來,把李桂姐、秦玉芝兒并老孫、祝實念名字都抹了,吩咐:“這小張閑等五個光棍,即與我拿了,明日早帶到衙門里來。”眾公人應諾下去。至晚,打聽王三官眾人都在李桂姐家吃酒、踢行頭,【夾批:可知上回一喝之妙。】都埋伏在房門首。深更時分,剛散出來,眾公人把小張閑、聶鉞、于寬、白回子、向三五人都拿了。孫寡嘴與祝實念扒李桂姐后房去了,王三官藏在李桂姐床底下,不敢出來。【夾批:又是丁二官舊套。】桂姐一家唬的捏兩把汗,更不知是那里的人,亂央人打聽實信。王三官躲了一夜不敢出來。李家鴇子又恐怕東京下來拿人,到五更時分,攛掇李銘換了衣服,送王三官來家。


  節級緝捕把小張閑等拿在聽事房吊了一夜。到次日早晨,西門慶進衙門與夏提刑升廳,兩邊刑杖羅列,帶人上去。每人一夾二十大棍,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響聲震天,哀號慟地。西門慶囑咐道:“我把你這起光棍,專一引誘人家子弟在院飄風,不守本分,本當重處,今姑從輕責你這幾下兒。再若犯在我手里,定然枷號,在院門首示眾!”喝令左右:“叉下去!”眾人望外,金命水命,走投無命。


  兩位官府發放事畢,退廳吃茶。夏提刑因說起:“昨日京中舍親崔中書那里書來,說衙門中考察本上去了,還未下來哩。【夾批:夏龍溪一邊事,又在隱約之間。】今日會了長官,咱倒好差人往懷慶府同僚林蒼峰那里,【夾批:特與杏庵一對,又為林氏老景一描。】打聽打聽消息去。他那里臨京近。”西門慶道:“長官所見甚明。”即喚走差的上來吩咐:“與你五錢銀子盤纏,即拿俺兩個拜帖,到懷慶府提刑林千戶老爹那里,打聽京中考察本示下,看經歷司行下照會來不曾。務要打聽的實,來回報。”那人領了銀子、拜帖,又到司房結束行裝,討了匹馬,長行去了。兩位官府才起身回家。


  卻說小張閑等從提刑院打出來,走在路上各人思想,更不料今日受這場虧是那里藥線,互相埋怨。小張閑道:“莫不還是東京那里的消息?”白回子道:“不是。若是那里消息,怎肯輕饒素放?”常言說得好:乖不過唱的,賊不過銀匠,能不過架兒。聶鉞兒一口就說道:“你每都不知道,只我猜得著。此一定是西門官府和三官兒上氣,嗔請他表子,故拿俺每煞氣。正是:龍斗虎傷,苦了小獐。”小張閑道:“列位倒罷了,只是苦了我在下了。孫寡嘴、祝麻子都跟著,只把俺每頂缸。”于寬道:“你怎的說渾話?他兩個是他的朋友,若拿來跪在地下,他在上面坐著,怎生相處?”小張閑道:“怎的不拿老婆?”聶鉞道:“兩個老婆,都是他心上人。李家桂姐是他的表子,他肯拿來!也休怪人,是俺每的晦氣,偏撞在這網里。才夏老爹怎生不言語,只是他說話?這個就見出情弊來了。如今往李桂姐家尋王三官去!白為他打了這一屁股瘡來不成?便罷了,就問他要幾兩銀子盤纏,也不吃家中老婆笑話。”于是逕入勾欄,見李桂姐家門關的鐵桶相似。【夾批:如畫。】叫了半日,丫頭隔門問是誰,小張閑道:“是俺每,尋三官兒說話。”丫頭回說:【夾批:如畫。】“他從那日半夜就回家去了,不在這里。無人在家中,不敢開門。”這眾人只得回來,到王招宣府內,逕入他客位里坐下。王三官聽見眾人來尋他,唬得躲在房里不敢出來。半日,使出小廝永定兒來說:“俺爹不在家了。”眾人道:“好自在性兒!不在家了,往那里去了?叫不將來!”于寬道:“實和你說了罷,休推睡里夢里。剛才提刑院打了俺每,押將出來。如今還要他正身見官去哩!”摟起腿來與永定瞧,教他進里面去說:“為你打俺每,有甚要緊!”一個個都躺在凳上聲疼叫喊。【夾批:如畫。】


  那王三官兒越發不敢出來,只叫:“娘,怎么樣兒?如何救我則可。”林氏道:“我女婦人家,如何尋人情去救得?”求了半日,見外邊眾人等得急了,要請老太太說話。那林氏又不出去,只隔著屏風說道:“你每略等他等,委的在莊上,不在家了。我這里使小廝叫他去。”小張閑道:“老太太,快使人情他來!這個癤子終要出膿,只顧膿著不是事。俺每為他連累打了這一頓。剛才老爹吩咐押出俺每來要他。他若不出來,大家都不得清凈,就弄的不好了。”林氏聽言,連忙使小廝拿出茶來與眾人吃。王三官唬的鬼也似,逼他娘尋人情。【夾批:可笑。】直到至急之處,林氏方才說道:“文嫂他只認的提刑西門官府家,昔年曾與他女兒說媒來,在他宅中走的熟。”王三官道:“就認的西門提刑也罷。快使小廝請他來。”林氏道:“他自從你前番說了他,使性兒一向不來走動,怎好又請他?他也不肯來。”【夾批:淫婦可恨。】王三官道:“好娘,如今事在至急,請他來,等我與他陪個禮兒便了。”林氏便使永定兒悄悄打后門出去,請了文嫂來。王三官再三央及他,一口一聲只叫:“文媽,你認的提刑西門大官府,好歹說個人情救我。”這文嫂故意做出許多喬張致來,說道:“舊時雖故與他宅內大姑娘說媒,這幾年誰往他門上走!大人家深宅大院,不去纏他。”王三官連忙跪下說道:“文媽,你救我,恩有重報,不敢有忘。那幾個人在前邊只要出官,我怎去得?”文嫂只把眼看他娘,【夾批:如畫。】他娘道:“也罷,你便替他說說罷了。”文嫂道:“我獨自個去不得。三叔,你衣巾著,等我領你親自到西門老爹宅上,你自拜見央浼他,等我在旁再說,管情一天事就了了。”王三官道:“見今他眾人在前邊催逼甚急,只怕一時被他看見怎了?”文嫂道:“有甚難處勾當?等我出去安撫他,再安排些酒肉點心茶水哄他吃著,我悄悄領你從后門出去,干事回來,【夾批:后門又出,西門從此入三官家,三官亦此至西門家。奇絕。】他就便也不知道。”


  這文嫂一面走出前廳,向眾人拜了兩拜,說道:“太太教我出來,多上覆列位哥每:本等三叔往莊上去了,不在家,使人請去了,便來也。你每略坐坐兒。吃打受罵,連累了列位。誰人不吃鹽米,等三叔來,教他知遇你們。你們千差萬差來人不差,恒屬大家只要圖了事。上司差派,不由自己。有了三叔出來,一天大事都了了。”眾人聽了,一齊道:“還是文媽見的多,你老人家早出來說恁句有南北的話兒,俺每也不急的要不的。執殺法兒只回不在家,莫不俺每自做出來的事?你恁帶累俺每吃官棒,上司要你,假推不在家。吃酒吃肉,教人替你不成?【夾批:卿等正為替吃酒肉惹出禍來。】文媽,你是曉道理的,你出來,俺每還透個路兒與你──破些東西兒,尋個分上兒說說,大家了事。你不出來見俺每,這事情也要消繳,一個緝捕問刑衙門,平不答的就罷了?”文嫂兒道:“哥每說的是。你每略坐坐兒,我對太太說,安排些酒飯兒管待你每。你每來了這半日也餓了。”眾人都道:“還是我的文媽知人苦辣。不瞞文媽說,俺每從衙門里打出來,黃湯兒也沒曾嘗著哩!”這文嫂走到后邊,一力竄掇,打了二錢銀子酒,買了一錢銀子點心,豬羊牛肉各切幾大盤,拿將出去,一壁哄他眾人在前邊大酒大肉吃著。


  這王三官儒巾青衣,寫了揭帖,文嫂領著,帶上眼紗,悄悄從后門出來,【夾批:后門二。】步行徑往西門慶家來。到了大門首,平安兒認的文嫂,說道:“爹才在廳上,進去了。文媽有甚話說?”文嫂遞與他拜帖,說道:“哥哥,累你替他稟稟去。”連忙問王三官要了二錢銀子遞與他,那平安兒方進去替他稟知西門慶。西門慶見了手本拜帖,上寫著:“眷晚生王采頓首百拜。”一面先叫進文嫂,問了回話,然后才開大廳槅子門,【夾批:畫。】使小廝請王三官進去。西門慶頭戴忠靖巾,便衣出來迎接,見王三衣巾進來,故意說道:“文嫂怎不早說?我褻衣在此。”便令左右:“取我衣服來。”【夾批:寫出矜人之態。】慌的王三官向前攔住道:“尊伯尊便,小侄敢來拜瀆,豈敢動勞!”至廳內,王三官務請西門慶轉上行禮。西門慶笑道:“此是舍下。”再三不肯。西門慶居先拜下去,王三官說道:“小侄有罪在身,久仰,欠拜。”西門慶道:“彼此少禮。”王三官因請西門慶受禮,說道:“小侄人家,老伯當得受禮,以恕拜遲之罪。” 務讓起來,受了兩禮。西門慶讓坐,王三官又讓了一回,然后挪座兒斜僉坐的。


  少頃,吃了茶,王三官向西門慶說道:“小侄有事,不敢奉瀆尊嚴。”因向袖中取出揭帖遞上,隨即離座跪下。被西門慶一手拉住,說道:“賢契有甚話,但說何害!”王三官就說:“小侄不才,誠為得罪,望乞老伯念先父武弁一殿之臣,寬恕小侄無知之罪,完其廉恥,免令出官,則小侄垂死之日,實再生之幸也。銜結圖報,惶恐,惶恐!”西門慶展開揭帖,上面有小張閑等五人名字,說道:“這起光棍,我今日衙門里,已各重責發落,饒恕了他,怎的又央你去?”王三官道:“他說老伯衙門中責罰了他,押出他來,還要小侄見官。在家百般辱罵喧嚷,索詐銀兩,不得安生,無處控訴,特來老伯這里請罪。”又把禮帖遞上。西門慶一見,便道:“豈有此理!這起光棍可惡。我倒饒了他,如何倒往那里去攪擾!”把禮帖還與王三官收了,道:“賢契請回,我且不留你坐。如今就差人拿這起光棍去。容日奉招。”王三官道:“豈敢!蒙老伯不棄,小侄容當叩謝。”千恩萬謝出門。西門慶送至二門首,說:“我褻服不好送的。”【夾批:畫一。】那王三官自出門來,還帶上眼紗,小廝跟隨去了。文嫂還討了西門慶話。西門慶吩咐:“休要驚動他,我這里差人拿去。”


  這文嫂同王三官暗暗到家。不想西門慶隨即差了一名節級、四個排軍,走到王招宣宅內。那起人正在那里飲酒喧鬧,被公人進去不由分說都拿了,帶上鐲子。唬得眾人面如土色,說道:“王三官干的好事,把俺每穩住在家,倒把鋤頭反弄俺每來了。”那個節級排軍罵道:“你這廝還胡說,當的甚么?各人到老爹跟前哀告,討你那命是正經。”小張閑道:“大爺教導的是。”【夾批:可嘆。】不一時,都拿到西門慶宅門首,門上排軍并平安兒都張著手兒要錢,【夾批:可嘆。】才替他稟。眾人不免脫下褶兒,并拿頭上簪圈下來,打發停當,方才說進去。半日,西門慶出來坐廳,節級帶進去跪在廳下。西門慶罵道:“我把你這起光棍,我倒將就了你,你如何指稱我衙門往他家訛詐去?實說詐了多少錢?若不說,令左右拿拶子與我著實拶起來!”當下只說了聲,那左右排軍登時拿了五六把新拶子來伺候。小張閑等只顧叩頭哀告道:“小的每并沒訛詐分文財物,只說衙門中打出來,對他說聲。他家拿出些酒食來管待小的們,小的每并沒需索他的。”西門慶道:“你也不該往他家去。你這些光棍,設騙良家子弟,白手要錢,深為可恨!既不肯實供,都與我帶了衙門里收監,明日嚴審取供,枷號示眾!”眾人一齊哀告,哭道:“天官爺,超生小的每罷,小的再不敢上他門纏擾了。休說枷號,這一送到監里去,冬寒時月,小的每都是死數。”西門慶道:“我把你這起光棍,饒出你去,都要洗心改過,務要生理。不許你挨坊靠院,引誘人家子弟,詐騙財物。再拿到我衙門里來,都活打死了。”喝令:“叉出去!”眾人得了個性命,往外飛跑。正是:


  敲碎玉籠飛彩鳳,頓開金鎖走蛟龍。


  西門慶發了眾人去,回至后房,月娘問道:“這是那個王三官兒?”西門慶道:“此是王招宣府中三公子,前日李桂兒為那場事就是他。今日賊小淫婦兒不改,又和他纏,每月三十兩銀子教他包著。嗔道一向只哄著我!【夾批:心事暢然而來。】不想有個底腳里人兒又告我說,教我差干事的拿了這干人,到衙門里都夾打了。不想這干人又到他家里嚷賴,指望要詐他幾兩銀子,只說衙門中要他。他從沒見官,慌了,央文嫂兒拿了五十兩禮帖來求我說人情。我剛才把那起人又拿了來,扎發了一頓,替他杜絕了。人家倒運,偏生這樣不肖子弟出來。【夾批:作者做林氏三官本意。】──你家祖父何等根基,又做招宣,你又見入武學,放著那名兒不干,家中丟著花枝般媳婦兒不去理論,【夾批:卿如何知,又與審韓二說愛姐一樣漏空。】白日黑夜只跟著這伙光棍在院里嫖弄。今年不上二十歲,年小小兒的,通不成器!”月娘道:“你乳老鴉笑話豬兒足,原來燈臺不照自。你自道成器的?你也吃這井里水,無所不為,清潔了些甚么兒?還要禁人!”幾句說的西門慶不言語了。【夾批:點明犀快。】


  正擺上飯來吃,來安來報:“應二爹來了。”西門慶吩咐:“請書房里坐,我就來。”王經連忙開了廳上書房門,伯爵進里面坐了。良久,西門慶出來。聲喏畢,就坐在炕上,兩個說話。伯爵道:“哥,你前日在謝二哥家,怎老早就起身?”西門慶道:“我連日有勾當,又考察在邇,差人東京打聽消息。我比你每閑人兒?”伯爵又問:“哥,連日衙門中有事沒有?”【夾批:有心。】西門慶道:“事,那日沒有!”【夾批:亦有心。妙。】伯爵又道:“王三官兒說,哥衙門中把小張閑他每五個,初八日晚夕,在李桂姐屋里都拿的去了,只走了老孫、祝麻子兩個。今早解到衙門里,都打出來了,眾人都往招宣府纏王三官去了。怎的還瞞著我不說?”西門慶道:“傻狗才,誰對你說來?你敢錯聽了。敢不是我衙門里,【夾批:妙。】敢是周守備府里?”伯爵道:“守備府中那里管這閑事!”西門慶道:“只怕是京中提人?”【夾批:反問,妙。】伯爵道:“也不是。今早李銘對我說,那日把他一家子唬的魂也沒了,李桂兒至今唬的睡倒了,還沒曾起炕兒。怕又是東京下來拿人,今早打聽,方知是提刑院拿人。”西門慶道:“我連日不進衙門,并沒知道。李桂兒既賭過誓不接他,隨他拿亂去,又害怕睡倒怎的?”【夾批:妙,如見其面,如聞其聲。】伯爵見西門慶迸著臉兒待笑,說道:“哥,你是個人,連我也瞞著起來。【夾批:二句是伯爵后日負心定評。】今日他告我說,我就知道哥的情。怎的祝麻子、老孫走了?一個緝捕衙門,有個走脫了人的?此是哥打著綿羊駒[馬婁]戰,使李桂兒家中害怕,知道哥的手段。若都拿到衙門去,彼此絕了情意,都沒趣了。事情許一不許二。【夾批:為自己地也。】如今就是老孫、祝麻子見哥也有幾分慚愧。此是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休怪我說,哥這一著做的絕了。這一個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若明逞了臉,就不是乖人兒了。還是哥智謀大,見的多。”【夾批:總是奉承,卻帶怯意。】


  幾句說的西門慶撲吃的笑了,說道:“我有甚么大智謀?”伯爵道:“我猜一定還有底腳里人兒對哥說,怎得知道這等切?端的有鬼神不測之機!”西門慶道:“傻狗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伯爵道:“哥衙門中如今不要王三官兒罷了。”西門慶道:“誰要他做甚么?當初干事的打上事件,我就把王三官、祝麻子、老孫并李桂兒、秦玉芝名字都抹了,只拿幾個光棍來打了。”伯爵道:“他如今怎的還纏他?”西門慶道:“我實和你說罷,他指望訛詐他幾兩銀子。不想剛才王三官親上門來拜見,與我磕了頭,陪了不是。我又差人把那幾個光棍拿了,要枷號,他眾人再三哀告說,再不敢上門纏他了。王三官一口一聲稱我是老伯,拿了五十兩禮帖兒,我不受他的。他到明日還要請我家中知謝我去。”伯爵失驚道:【夾批:有何可驚,見招宣府不容易如此也。】“真個他來和哥陪不是來了?”西門慶道:“我莫不哄你?”因喚王經:“拿王三官拜帖兒與應二爹瞧。”【夾批:寫其喜極。】那王經向房子里取出拜帖,上面寫著:“眷晚生王采頓首百拜。”伯爵見了,極口稱贊道:“哥的所算,神妙不測。”西門慶吩咐伯爵:“你若看見他每,只說我不知道。”伯爵道:“我曉得。機不可泄,我怎肯和他說!”坐了一回,吃了茶,伯爵道:“哥,我去罷,只怕一時老孫和祝麻子摸將來。只說我沒到這里。”西門慶道。“他就來,我也不見他。”一面叫將門上人來,都吩咐了:“但是他二人,只答應不在家。”【夾批:十兄弟又冷去兩個。】西門慶從此不與李桂姐上門走動,家中擺酒也不叫李銘唱曲,【夾批:月兒本意。】就疏淡了。正是:


  昨夜浣花溪上雨,綠楊芳草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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