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發(fā)表出來的，乃是哈利卡爾那索斯人希羅多德的研究成果，他所以要把這些研究成果發(fā)表出來，是為了保存人類的功業(yè)，使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人們遺忘，為了使希臘人和異邦人的那些值得贊嘆的豐功偉績不致失去它們的光彩，特別是為了把他們發(fā)生紛爭的原因給記載下來。

（1）根據(jù)有學(xué)識的波斯人的說法，最初引起了爭端的是腓尼基人。他們說，以前住在紅海 (1) 沿岸的這些人，在遷移到我們的海這邊來并在這些人現(xiàn)在還居住著的地方定居下來以后，立刻便開始走上遠途的航程；他們載運著埃及和亞述的貨物，曾在許許多多地方，就中也在阿爾哥斯這樣一個地方登陸。阿爾哥斯在今天通稱為希臘的地區(qū)中，是在任何方面都優(yōu)于其他國家的。他們來到阿爾哥斯這里，便陳設(shè)出他們的貨物來進行交易。到第五、六天，等幾乎所有的貨物都賣完的時候，又有許多婦女來到海岸這里；其中有國王的一個女兒。他們說她的名字和希臘人的名字一樣，叫做伊奧，她的父親就是國王伊那柯斯。婦女們站在船尾的地方挑選他們最稱心的物品，但這時腓尼基人卻相互激勵著向她們撲過去。大部分的婦女跑開了，伊奧和其他一些婦女卻給腓尼基人捉住，放到船上并給帶到埃及去了。

（2）和希臘人的說法不同，根據(jù)波斯人的說法，伊奧就是這樣地來到了埃及，而從這件事開始，也就惹下了禍端。他們說，在后來，又有某些希臘人（他們說不出這些希臘人的名字）在腓尼基的推羅登陸并把國王的女兒歐羅巴劫了去。在我看來，這些人多半是克里地人。這樣一來，他們就報復(fù)了先前所受的損害。可是后來，他們說，希臘人又犯下了第二次的不義之行。原來他們（指希臘人——譯者）乘著一只長船 (2) 到科爾啟斯的埃阿城和帕希斯河那里去 (3) ；在他們把到那里去應(yīng)辦的事情辦完以后，卻從那里劫走了當(dāng)?shù)貒醯呐畠好赖貋啞？茽枂⑺沟膰跖闪艘幻拐叩较ＥD去，要求賠償損失并送回公主，但是希臘人回答說，既然阿爾哥斯的伊奧被劫后，他們都不曾從對方得到賠償，故而這次他們也不準(zhǔn)備給科爾啟斯人任何賠償了。

（3）他們還說，后來，臨到下面的一代，普利亞莫斯的兒子亞歷山大這個人知道了這件事之后，就想從希臘給自己強奪一個妻子，因為他深信，希臘人過去既不曾賠償，他自己當(dāng)然同樣是不會賠償?shù)牧恕Ｒ虼怂憬僮吡撕悺ＯＥD人起先決定把使者派出去，要求送回海倫并賠償因掠奪而引起的損失。但是在希臘人提出了這個要求時，對方卻提到了美地亞被劫的事情作為口實；他們提醒希臘人說，希臘人只是要求別人賠償，而自己卻不賠償別人，又不在別人要求時把自己劫走的人送還。

（4）直到現(xiàn)在為止，問題只不過是在于雙方相互進行掠奪而已。但是到后來，波斯人認(rèn)為希臘人應(yīng)受到的指責(zé)可就大了，因為在他們侵略歐羅巴之先，希臘人就率領(lǐng)著一支軍隊入寇亞細(xì)亞了。他們說，劫奪婦女，那是一件壞人干的勾當(dāng)，可是事情很明顯，如果不是婦女她們自己愿意的話，她們是決不會硬給劫走的，因此在被劫以后，想處心積慮地進行報復(fù)，那卻未免愚蠢了，明白事理的人是絲毫不會對這樣的婦女介意的。波斯人說，在希臘人把婦女拐跑時，他們亞細(xì)亞人根本就不把這當(dāng)作一回事，可是希臘人卻僅僅為了拉凱戴孟的一個婦女而糾合了一支大軍，侵入亞細(xì)亞并打垮了普利亞莫斯的政權(quán)。自此以后，他們就把希臘人看成是自己的仇敵了。原來在波斯人眼里看來，亞細(xì)亞和在這個地方居住的所有異邦民族都是隸屬于自己的，但他們認(rèn)為歐羅巴和希臘民族跟他們卻是兩回事。

（5）以上就是波斯人對這一事件的經(jīng)過的敘述。他們認(rèn)為希臘人攻略伊里翁（即特洛伊——譯者），是他們敵視希臘人的開端。然而在談到伊奧的事件的時候，腓尼基人的說法和波斯人的說法不同。他們否認(rèn)在帶她到埃及去的時候曾使用任何強暴的手段；他們說，伊奧本人在阿爾哥斯便和停泊在那里的一只船的船主有了來往，而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懷孕的時候，羞于把這事告訴自己的父母并害怕給他們發(fā)覺，便在腓尼基人離開的時候心甘情愿地隨著他們一同乘船走了。以上便是波斯人和腓尼基人的說法。這兩種說法中哪一種說法合乎事實，我不想去論述。下面我卻想指出據(jù)我本人所知是最初開始向希臘人鬧事的那個人，然后再把我所要敘述的事情繼續(xù)下去，不管人間的城邦是大是小，我是要同樣地加以敘述的。因為先前強大的城邦，現(xiàn)在它們有許多都已變得默默無聞了；而在我的時代雄強的城邦，在往昔卻又是弱小的。這二者我所以都要加以論述，是因為我相信，人間的幸福是決不會長久停留在一個地方的。

（6）呂底亞地方的人、阿律阿鐵斯的兒子克洛伊索斯是哈律司河以西所有各個民族的僭主，這條把敘利亞和帕普拉哥尼亞分隔開來的哈律司河是從南向北流而最后流入所謂埃烏克謝諾斯（黑海）的。據(jù)我們所知道的，這個克洛伊索斯在異邦人中間是第一個制服了希臘人的人，他迫使某些希臘人向他納貢并和另一些希臘人結(jié)成聯(lián)盟。他征服的有亞細(xì)亞的伊奧尼亞人、愛奧里斯人、多里斯人，但是他卻和拉凱戴孟人締結(jié)了盟約。直到克洛伊索斯君臨的當(dāng)時為止，所有的希臘人都是自由的。因為比克洛伊索斯更早地進攻伊奧尼亞的奇姆美利亞人，他們不是為了征服各個城邦，而只是為了打劫才入寇罷了。

（7）在海拉克列達伊族手里掌握著的主權(quán)轉(zhuǎn)到被稱為美爾姆納達伊族的克洛伊索斯一家的手里來了，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一位名字叫做坎道列斯的、撒爾迪斯的僭主，希臘人稱他為密爾昔洛斯。他是海拉克列斯的兒子阿爾凱峨斯的后裔。海拉克列達伊家的最初的撒爾迪斯國王阿格隆是尼諾斯的兒子，是阿爾凱峨斯的兒子倍洛斯的孫子；密爾索斯的兒子坎道列斯則是最后的國王。在阿格隆以前，那個地方的國王是阿托斯的兒子呂多斯的后裔。由于呂多斯這個人的緣故，當(dāng)?shù)匾郧氨环Q為美伊昂人的全部民族便獲得了呂底亞人的名稱。以海拉克列斯與雅爾達諾斯的一名女奴隸為祖先的海拉克列達伊族稟承神意從他們那里取得主權(quán)并保持了它。他們父子相承，從阿格隆到密爾索斯的兒子坎道列斯共統(tǒng)治了二十二代，計五百零五年。

（8）但是，這個坎道列斯寵愛上了自己的妻子，他把她寵愛到這樣的程度，以致認(rèn)為她比世界上任何婦女都要美麗得多。在他的侍衛(wèi)當(dāng)中有他特別寵信的一個人，這就是達斯庫洛斯的兒子巨吉斯。坎道列斯把所有最機密的事情都向這個人講。既然他對于自己妻子的美麗深信不疑，因此他就常常向這個巨吉斯拼命贊美自己妻子的美麗。在這以后不久的時候，終于有一天，命中注定要遭到不幸的坎道列斯向巨吉斯這樣說：“巨吉斯，我看我單是向你說我的妻子美麗，那你是不會相信的（人們總不會像相信眼睛那樣地相信耳朵的）。你想個什么辦法來看看她裸體時的樣子吧。”巨吉斯聽到這話便大聲地叫了起來，他說：“主公，您要我看裸體時候的女主人么？您說的這話是多么荒唐啊。您知道，如果一個婦女脫掉衣服，那也就是把她應(yīng)有的羞恥之心一齊脫掉了。過去我們的父祖?zhèn)円呀?jīng)十分賢明地告訴了我們哪些是應(yīng)當(dāng)做的，哪些是不應(yīng)當(dāng)做的，而我們必須老老實實地學(xué)習(xí)古人的這些教誨。這里面有一句老話說，每個人都只應(yīng)當(dāng)管他自己的事情。我承認(rèn)您的妻子是舉世無雙的麗人。只是我懇求您，不要叫我做這種越軌的事情。”

（9）巨吉斯這樣說，是打算拒絕國王的建議，因為他心里害怕自己會因此而招來什么可怕的后果。然而國王卻回答他說：“別害怕，巨吉斯，不要疑心我說這話是打算試探你的忠誠，也不要害怕你的女主人會把什么危害加到你的身上。要知道，我會把這件事安排得要她根本不知道你曾經(jīng)看見過她。我叫你站在我們臥室的敞開的門的后面。當(dāng)我進來睡覺的時候，她是會跟著進來的；在入口附近的地方有一把椅子，她脫下來的每一件衣服都放在這個椅子上。這樣你就可以逍遙自在地來看她了。等她從椅子走向床而她的背朝著你的時候，那你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注意不要被她看見，從門口溜出去了。”

（10）巨吉斯這時既無法逃避，就只好同意這樣做了。于是坎道列斯在夜間要就寢的時候，便把巨吉斯引進了自己的臥室，過了一會兒，他的妃子也跟進來了。她進來之后，就把衣服脫掉放到椅子上面，而巨吉斯就在門后面望著她。而當(dāng)她到床上去，她的背朝著巨吉斯的時候，他就從房中偷偷地溜出去了。可是，當(dāng)他出去的時候，她是看見了他的，于是她立刻猜到了她丈夫所做的是怎么一件事。可是，由于害羞的緣故，她并沒有叫了出來，甚至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的樣子，心里卻在盤算著對她的丈夫坎道列斯進行報復(fù)了。原來在呂底亞人中間，也就是在幾乎所有異邦人中間，在自己裸體的時候被人看到，甚至對于男子來說，都被認(rèn)為是一種奇恥大辱。

（11）在那個時候，她一語不發(f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而到早晨天剛亮的時候，她便從自己的仆從當(dāng)中選出了一些她認(rèn)為對她最忠誠的人來，對他們作了部署，然后派人把巨吉斯召到她面前來。巨吉斯做夢也沒有想到王妃已經(jīng)知道了昨夜發(fā)生的事情，所以就遵命來見王妃了。因為在這之前，每逢王妃派人召喚巨吉斯來的時候，他都會前來見她。巨吉斯來到的時候，她就向他說：“巨吉斯，現(xiàn)在有兩條道路擺在你跟前，隨你選擇。或者是你必須把坎道列斯殺死，這樣就變成我的丈夫并取得呂底亞的王位，或者是現(xiàn)在就干脆死在這間屋子里。這樣你今后就不會再盲從你主公的一切命令，去看那你不應(yīng)當(dāng)看的事情了。你們兩個人中間一定要死一個：或者是他死，因為他慫恿你干這樣的事情；或者是你死，因為你看見了我的裸體，這樣就破壞了我們的慣例。”巨吉斯聽了這些話，一時茫然自失地站在那里什么話也講不出來；過了一會兒之后他就懇求王妃不要強迫他作一個這樣令人為難的選擇。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他懇求無效而且他確是有必要明確說出是殺死主公還是被別人殺死的時候，他就選擇了一條給自己留活命的道路；于是他便請王妃告訴他：“既然你強迫我違反著自己的意志把我的主公殺死，那么告訴我，你想叫我怎樣向他下手呢？”她回答說：“向他下手的地方最好就是他叫你看到我的裸體的那個地方。等他睡著的時候下手吧。”

（12）當(dāng)陰謀的一切全都準(zhǔn)備停妥，而夜幕又降臨下來的時候（巨吉斯看到自己既無法脫身又根本不能逃跑，而是非要把坎道列斯殺死或是他自己被殺死不可），巨吉斯便隨著王妃進入了寢室。她把一把匕首交給巨吉斯并把他藏在同一個門的后面。而過了一會兒，當(dāng)坎道列斯睡著的時候，巨吉斯便偷偷地溜出來把坎道列斯殺死了，這樣巨吉斯便奪得了坎道列斯的妃子和王國；大約與巨吉斯同時代的人、帕洛斯的阿爾齊洛科斯在一首抑揚三步格的詩里，便曾經(jīng)提到這個人。

（13）巨吉斯這樣便取得了王位，而后來他之所以能夠穩(wěn)穩(wěn)地統(tǒng)治了全國，乃是由于戴爾波伊的一次神托。在呂底亞人激憤于他們國王的被殺而拿起了武器之時，巨吉斯一派的人們便和這些呂底亞人達成了一項協(xié)定，即如果戴爾波伊的神托宣布他為呂底亞人的國王，他就可以做國王而統(tǒng)治下去，不然的話，王權(quán)應(yīng)當(dāng)還給海拉克列達伊家。神托的話既然是這樣命令的，所以巨吉斯就成為國王了。不過佩提亞（傳達神托的女巫——譯者）又說，巨吉斯的第五代的子孫將要受到海拉克列達伊家的報復(fù)。實際上，在這個預(yù)言應(yīng)驗之前，不拘是呂底亞人還是他們歷代的國王根本就沒有把它記在心上。

（14）這樣美爾姆納達伊家便滅掉了海拉克列達伊家而取得了僭主的地位；巨吉斯做了國王之后，便向戴爾波伊神殿獻納了不少東西，可以說戴爾波伊的那些銀制的獻納品大部分都是他送來的；在這些銀制品以外，他還獻納了大量的黃金，在這當(dāng)中特別值得提一提的是那六只黃金的混酒缽。它們的重量總計有三十塔蘭特，并且被放置在科林斯人的寶庫 (4) 里面。我雖稱它為科林斯人的寶庫，但是老實講，這并不是科林斯人民的寶庫，而是埃愛提昂的兒子奇普賽洛斯的寶庫。除去先前戈爾地亞斯的兒子、普里吉亞的國王米達斯以外，巨古斯是在我們所知道的異邦人當(dāng)中第一個向戴爾波伊神殿獻納禮物的。原來米達斯所獻納的是他經(jīng)常坐下來進行審判的那個十分精美的寶座，這個寶座便和巨吉斯所獻納的混酒缽放在同一個地方。于是戴爾波伊人便按照獻納者的名字而稱巨吉斯所獻納的金銀器皿為巨伽達斯。在巨吉斯掌握了國家大權(quán)以后，他也立刻向米利都和士麥拿進犯，攻陷了科洛彭城，此后，他雖然統(tǒng)治了三十八年，卻再也沒有做出什么大事情，因此關(guān)于他的事情我就說到這里了。

（15）下面我要談的是關(guān)于他的兒子和繼承人阿爾杜斯的事情。阿爾杜斯攻占了普里耶涅并向米利都進攻。而正當(dāng)他作撒爾迪斯僭主的時候，給游牧的斯奇提亞人從家鄉(xiāng)的土地驅(qū)逐出來的奇姆美利亞人進入了亞細(xì)亞，把除了衛(wèi)城以外的全部撒爾迪斯給占領(lǐng)了。

（16）阿爾杜斯在位凡四十九年，繼承他的是他的兒子薩杜阿鐵斯，薩杜阿鐵斯在位十二年。薩杜阿鐵斯死后，繼承他的是他的兒子阿律阿鐵斯。這位國王曾和戴奧凱斯的后人庫阿克撒列斯與美地亞人作戰(zhàn)，把奇姆美利亞人驅(qū)出亞細(xì)亞，征服了科洛彭人的殖民地士麥拿并進攻克拉佐美納伊。但是在進犯克拉佐美納伊的時候，他并沒有得到他原來所希望得到的東西，而是遭到了慘重的失敗。然而在他統(tǒng)治的期間，他仍然成就了一些頗足以使人注目的事業(yè)，下面我想就這方面談一下。

（17）既然他繼承著自己的父親對米利都人作戰(zhàn)，他便用這樣的進攻方式來對這座城進行圍攻。在田地上谷物成熟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的大軍開進米利都的土地，進軍時有笙管、豎琴和高高低低的音的橫笛伴奏著。在進入敵人領(lǐng)土的時候，他并不搗毀和燒掉田野上的房屋，甚至連門都不打破，而是讓它們原封不動地留在那里。但是另一方面，他卻把這個地方的全部樹木和莊稼鏟除得一干二凈，然后便退回自己的國土。由于米利都人是海上的霸主，因此他的軍隊縱然把這個地方封鎖住也是無濟于事的。至于他不破壞他們的房屋的原因，是為了使當(dāng)?shù)氐木用裼眠@些房屋作為棲身之地以便播種和耕耘他們的土地；這樣每次在他侵略這個地方時，就不致沒有可以劫奪的東西了。

（18）用這個辦法他對米利都人進行了十一年的戰(zhàn)爭；在這期間，他使他們受到了兩次慘重的打擊；一次是在他們國內(nèi)里美奈昂地方，另一次則是在邁安德羅司原野上。在這十一年的六年中間，阿爾杜斯的兒子薩杜阿鐵斯還統(tǒng)治著呂底亞人，而這個第一個燃起了戰(zhàn)火的人便對米利都的土地進行了征伐。在這之后的五年里面，是薩杜阿鐵斯的兒子阿律阿鐵斯的統(tǒng)治時期，而正像我前面已經(jīng)指出的，這個人從自己的父親那里繼承了戰(zhàn)爭并且拼命地進行了戰(zhàn)爭。在這個戰(zhàn)爭當(dāng)中，米利都人除了從歧奧斯人那里之外，根本沒有從伊奧尼亞人那里得到任何幫助來減輕戰(zhàn)爭的負(fù)擔(dān)；歧奧斯人出兵幫助他們是作為先前他們幫助歧奧斯人的一種回報，因為在歧奧斯人和埃律特萊亞人作戰(zhàn)的時候，米利都人是幫著歧奧斯人的。

（19）在戰(zhàn)爭的第十二個年頭里，由于呂底亞的軍隊焚燒田地上的谷物而發(fā)生了這樣的一場災(zāi)難。在谷物剛剛?cè)紵饋淼臅r候，就有一陣強風(fēng)把火焰吹到了那座被稱為阿賽索斯 (5) 的雅典娜的、雅典娜神的神殿上去，于是神殿在火焰當(dāng)中給燒光了。當(dāng)時沒有一個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后來，在大軍返回撒爾迪斯之后，阿律阿鐵斯跟著就病倒了。他的病一直總是不好，不知是別人的勸告，還是自己想到的這一點，他派遣使者到戴爾波伊去請示神托，詢問關(guān)于他的病情的事情。但是在這些使者到達的時候，佩提亞說，如果他們不把呂底亞人在米利都燒掉的阿賽索斯的雅典娜神的神殿重建起來，是不能得到神托的。

（20）我從戴爾波伊人那里所聽到的事情就是這些，后面的事情是米利都人添上去的。奇普賽洛斯的兒子培利安多洛斯是當(dāng)時米利都的僭主特拉敘布洛斯的一個極其親密的朋友，他聽到了神托對阿律阿鐵斯的回答，便立刻派出了一名使者把神托告訴了特拉敘布洛斯，以便要特拉敘布洛斯預(yù)先了解情況，從而可以更好地對當(dāng)前的事態(tài)擬定對策。根據(jù)米利都人的說法，事情就是這樣。

（21）阿律阿鐵斯這里在聽到關(guān)于神托的回答的報告時，立刻就派了一名使者到米利都去，建議在重建這樣一座神殿所必需的時期中間，和特拉敘布洛斯與米利都人締結(jié)一項休戰(zhàn)協(xié)定。使者向米利都出發(fā)了；但這時特拉敘布洛斯卻早已清楚地了解到了全部情況，他心里知道阿律阿鐵斯會怎樣做，于是便想出了這樣一個計策。他把城內(nèi)的全部食物，不管是屬于他自己的還是屬于私人的都集合到市場上來，并發(fā)出命令要米利都人準(zhǔn)備在他發(fā)出信號時，所有的人都立刻應(yīng)當(dāng)盡情地飲酒狂歡。

（22）特拉敘布洛斯所以要這樣做和發(fā)出這樣命令的原因是這樣。他的意思是希望當(dāng)撒爾迪斯的使者看到這樣多的食物堆積在地上而全市的人們又是這樣地歡樂的時候，他會把這件事報告給阿律阿鐵斯。實際上也正和他所希望的一樣。使者親眼看到了這一切，而在他把呂底亞人的命令傳達給特拉敘布洛斯以后，就回到撒爾迪斯去了。據(jù)我所知道的，只有這種情況才引起了后來的和解。原來阿律阿鐵斯本來認(rèn)為米利都非常缺糧并認(rèn)為它的人民已經(jīng)困苦不堪了，但當(dāng)他在使者從米利都回來之后聽到和他所料想的完全相反的消息時，不久他便和米利都人締結(jié)了一項條約；由于這項條約，兩個國家成了密友和聯(lián)盟。阿律阿鐵斯在阿賽索斯給雅典娜神不是建造一座，而是兩座神殿，他的病也好了。阿律阿鐵斯對特拉敘布洛斯和米利都人所進行的戰(zhàn)爭的情況就是這樣。

（23）把神托告訴給特拉敘布洛斯的這個培利安多洛斯是奇普賽洛斯的兒子。培利安多洛斯又是科林斯的僭主。然而根據(jù)科林斯人的說法（列斯波司人的說法也是這樣），在他活著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極為離奇的事情。他們說美圖姆那的阿利昂是乘著海豚給帶到塔伊那隆來的。阿利昂這個人在當(dāng)時是個舉世無雙的豎琴手，而據(jù)我們所知道的，是他第一個創(chuàng)作了狄圖拉姆波司歌 (6) ，給這種歌起了這樣的名字，后來并在科林斯傳授這種歌。

（24）根據(jù)傳說，在培利安多洛斯的宮廷中住了多年的這個阿利昂，計劃渡海到意大利和西西里去；而他在那里發(fā)了大財之后，又想回到科林斯來。他從塔拉斯 (7) 出發(fā)時，雇了一艘科林斯人經(jīng)營的船，因為他最放心的便是科林斯人。然而這些水手等船行駛到大海上來的時候，就陰謀把阿利昂拋到海里去并且奪取他的財富。他發(fā)覺了他們的陰謀，就懇求他們留他一條性命，金錢則隨便由他們處理。但是這些水手并不聽他的話，而是要他或者是立刻自殺，如果他還想在陸地上要一個墳?zāi)沟脑挘蛘呤呛敛华q豫地跳到海里去。進退兩難的阿利昂于是請求他們，既然他們已經(jīng)這樣決定，那么就要他們允許他盛裝站在后甲板上，在那里彈唱，并保證唱完之后即行自殺。他們也很高興聽一聽世界上最好的歌手的歌唱，便從船尾退到船的中部去。于是阿利昂便穿起當(dāng)行的盛裝，拿起了豎琴，站在船尾的地方盡情地歌唱奧爾提歐斯歌（阿波羅的贊歌——譯者）。曲終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全身盛裝地投到海里去了。他們的船于是向科林斯方向行駛。至于阿利昂，則據(jù)說有一匹海豚馱著他，把他帶到了塔伊那隆；他在塔伊那隆登岸以后，就從那里穿著樂師的服裝到科林斯去，而在到達之后敘述了他經(jīng)歷的全部事情。但是培利安多洛斯不信他所說的話，把他監(jiān)視起來不許他到別的地方去，并留心地等待著水手們的歸來。在水手們到達的時候，他便把他們召到自己這里來，問他們是否可以告訴他關(guān)于阿利昂的任何消息。他們回答說，他很健康地在意大利生活著，他們把現(xiàn)在過得很好的阿利昂留在塔拉斯了。可是這時阿利昂在他們的面前出現(xiàn)了，就和他從船上跳下去的時候一模一樣：嚇得目瞪口呆而且謊言又全被識破的這些人再也不能否認(rèn)自己的罪行了。這就是科林斯人和列斯波司人所說的故事。而且，在塔伊那隆就有阿利昂的一件不大的獻納品，這是一個騎著海豚的人的青銅雕像。

（25）呂底亞的阿律阿鐵斯結(jié)束了對米利都人的戰(zhàn)爭之后，又把呂底亞統(tǒng)治了五十七年才死。他在他的一家中，是向戴爾波伊奉獻禮物的第二位國王。他在病愈時所獻納的禮物是一只銀制的大混酒缽，下面附著一個鍛接的鐵托兒，這是戴爾波伊的全部奉獻物當(dāng)中最值得一看的東西。它是歧奧斯人格勞柯斯的制品，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發(fā)明了鐵的鍛接法的人。

（26）阿律阿鐵斯死的時候，他的兒子克洛伊索斯繼承了王位 (8) ，那一年克洛伊索斯是三十五歲。他最初進攻的希臘人是以弗所人。當(dāng)他圍攻以弗所人的時候，以弗所人在自己的城墻和阿爾鐵米司女神神殿之間系上了一根繩子，這樣就把這座城獻給了阿爾鐵米司女神；這座神殿和當(dāng)時被圍攻的古城之間的距離是七斯塔迪昂。他們是最先受到克洛伊索斯攻擊的希臘人。后來，在各種不同的托詞之下，他又依次向伊奧尼亞人和愛奧里斯人的各個城邦進攻：在他能夠做到的時候，他便給對方加上重大的罪名，如果這一點他做不到，便向?qū)Ψ教岢瞿承o足輕重理由作為口實。

（27）這樣他就成了亞細(xì)亞的一切希臘人的主人并且迫使他們向自己納貢；在這之后，他又打算造船來進攻島上的居民。但是，當(dāng)有關(guān)造船的一切都已準(zhǔn)備停當(dāng)?shù)臅r候，根據(jù)某些人的說法是普里耶涅的比亞斯、根據(jù)另一些人的說法是米提列奈的披塔柯斯把這個計劃給打消了。因為國王問這個到撒爾迪斯來的人，在希臘方面有什么動靜沒有，而這個人便回答說：“國王啊，島上的居民打算進攻撒爾迪斯來對你作戰(zhàn)，因此他們正在雇傭一萬名騎兵。”克洛伊索斯把這個人的話信以為真，于是說：“愿諸神使這些島民竟想用騎兵來攻打呂底亞人的兒子們吧。”但是那個人卻回答說：“國王啊，看來您是熱心期望能在大陸上拿捕馬背上的島民的，這個想法當(dāng)然有道理。然而在島民們聽到您想造船以便攻打他們的時候，您想那些島民所最期望的不正是在海上拿捕呂底亞人并在那里為您在大陸上奴役的那些希臘人報仇嗎？”克洛伊索斯對于這樣的說法深以為然，認(rèn)為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于是就同意他的意見而停止造船并和島上的伊奧尼亞人成了朋友。

（28）后來，克洛伊索斯逐漸把哈律司河西邊的幾乎所有民族全都平定了。繼續(xù)保有自由的只有奇里啟亞人和呂奇亞人，因為全部其他的部落都給克洛伊索斯征服并成為他的臣民了，這些部落是呂底亞人、普里吉亞人、美西亞人、瑪利安杜尼亞人、卡律倍斯人、帕普拉哥尼亞人、杜尼亞的和比提尼亞的色雷斯人、卡里亞人、伊奧尼亞人、多里斯人、愛奧里斯人和帕姆庇利亞人。

（29）當(dāng)克洛伊索斯把這些民族征服，并把他們變成和呂底亞人一樣的臣民的時候，當(dāng)時正好生活在希臘的一切賢者都得以相繼來到了富強如日中天的撒爾迪斯，而其中就有雅典人梭倫。他托詞視察外界而離開雅典出游十年，但實際上他是想避免自己被迫取消他應(yīng)雅典人之請而為他們制定的任何法律。原來雅典人發(fā)過重誓在十年中間必須遵守梭倫給他們制定的法律，故而他們是不能任意取消這些法律的。

（30）由于這樣的理由并且為了到外面去視察，梭倫便出發(fā)外游；在這期間，他訪問了埃及的阿瑪西斯，又到撒爾迪斯訪問了克洛伊索斯。在他到達以后，克洛伊索斯便把他當(dāng)作客人來接待，要他住在自己的宮殿里。在他來后三四天，克洛伊索斯就命令自己的臣仆領(lǐng)著梭倫去參觀他的寶庫，把那里所有一切偉大的和華美貴重的東西都給他看。在他看完并且非常仔細(xì)地檢視了這一切之后，克洛伊索斯就趁著這個機會問他道：“雅典的客人啊，我們聽到了很多關(guān)于您的智慧，關(guān)于您為了求知和視察外界而巡游列國的事情。因此我很想向您請教一下，到目前為止在您所遇到的所有的人中間，怎樣的人是最幸福的？”他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是人間最幸福的人；然而梭倫卻正直無私，毫不諂媚地回答他說：“國王啊，我看是雅典的泰洛斯。”聽到這話時感到驚訝的克洛伊索斯緊接著插上去問：“到底為什么您認(rèn)為泰洛斯是最幸福的人呢？”梭倫回答說：“第一，因為泰洛斯的城邦是繁榮的而且他又有出色的孩子，他在世時又看到他的孩子們也都有了孩子，并且這些孩子也都長大成人了；其次，因為他一生一世享盡了人間的安樂，卻又死得極其光榮。當(dāng)雅典人在埃列烏西斯和鄰國人作戰(zhàn)的時候，他前來援助本國人，擊潰了敵人并極其英勇地死在疆場之上了。雅典人在他陣亡的地點給他舉行了國葬并給了他很大的榮譽。”

（31）梭倫列舉了關(guān)于泰洛斯的幸福的許多情節(jié)，這樣便促使克洛伊索斯要繼續(xù)問下去。在他說完之后，克洛伊索斯又問他，除去泰洛斯之外在他看來誰是最幸福的，心里以為無論怎樣自己總會輪到第二位了。梭倫回答說：“克列歐畢斯和比頓，他們都是阿爾哥斯人，他們不但有十分充裕的財富，他們還有這樣大的體力，以致他們二人在運動會上都曾得過獎；特別是關(guān)于他們兩個人有這樣的一個故事：當(dāng)阿爾哥斯人為希拉女神舉行一個盛大的祭典時，他們的母親一定要乘牛車到神殿那里去。但那時他們的牛并沒有及時地從田地里給趕回家里來，于是害怕時間趕不上的青年人就把軛駕到自己的肩頭，親自把母親乘坐的車?yán)瓉砹恕Ｋ麄儼涯赣H拉了四十五斯塔迪昂的路程直到神殿的跟前。全體到神殿來朝拜的人都親眼看到了他們所做的事情之后，他們就極其光彩地結(jié)束了他們的一生。從他們兩個人身上，神也就清楚地表示出，對一個人來說，死是怎樣一件比活著要好的事情。原來阿爾哥斯的男子們圍住了這輛車并稱贊兩個青年人的體力；而阿爾哥斯的婦女則稱贊有幸而生了這樣一對好兒子的母親；母親對于這件事，以及對于因這件事而贏得的贊賞也感到十分歡喜，她于是站立在女神的神像面前，請求女神把世人所能享受到的最高幸福賜給她那曾使她得到巨大光榮的兒子克列歐畢斯和比頓。她的祈禱終了之后，他們就奉獻犧牲和參加圣餐，隨后，他們便睡在神殿里面。他們再也沒有起來，而是就在這里離開了人世。阿爾哥斯人認(rèn)為他們倆是非常優(yōu)秀的人物，因此就給他們立了像，獻納到戴爾波伊神殿里去”。

（32）這樣，梭倫就把這兩個青年人放到幸福的第二位上去了。克洛伊索斯發(fā)火了，他說：“雅典的客人啊！為什么您把我的幸福這樣不放到眼里，竟認(rèn)為它還不如一個普通人？”梭倫這樣回答說：“克洛伊索斯啊，你所問的是關(guān)于人間的事情的一個問題，可是我卻知道神是非常嫉妒的，并且是很喜歡干擾人間的事情的。悠長的一生使人看到和體驗到他很不喜歡看到和很不喜歡體驗到的許許多多的東西。我看一個人活到七十歲也就算夠了。在這七十年中間，若不把閏月計算在內(nèi)的話，共有兩萬五千二百天。若是像季節(jié)準(zhǔn)時到來那樣地每隔一年再加上一個閏月，則在七十年以外，還要有三十五個這樣的月份，這樣就得再加上一千〇五十天。這樣在七十年當(dāng)中的總的天數(shù)就是兩萬六千二百五十天了；然而可以說絕對沒有一天的事情是會和另一天的事情完全相同的。這樣看來，克洛伊索斯，人間的萬事真是完全無法逆料啊。說到你本人，我認(rèn)為你極為富有并且是統(tǒng)治著許多人的國王；然而就你所提的問題來說，只有在我聽到你幸福地結(jié)束了你的一生的時候，才能夠給你回答。毫無疑問，縱然是豪富的人物，除非是他很幸福地把他的全部巨大財富一直享受到他臨終的時候，他是不能說比僅能維持當(dāng)日生活的普通人更幸福的。因為許多最有錢的人并不幸福，而許多只有中等財產(chǎn)的人卻是幸福的。擁有巨大財富的不幸的人只在兩方面優(yōu)于幸福的人；但幸福的人卻在許多方面都超過了前者。有錢的人更有能力來滿足他的欲望，也更有能力承受大災(zāi)難的打擊。后者當(dāng)然不能像前者那樣地滿足自己的欲望并且也經(jīng)不住這樣的災(zāi)難，然而他的幸運卻使這些災(zāi)難不會臨到自己身上，此外，他還會享受到這樣的一些幸福：他的身體不會殘廢，他不會生病，他不會遇禍，有好孩子，又總是心情愉快的。如果在這一切之外，他又得到善終的話，這便正是你所要尋求的人，也就是夠得上稱為幸福的人了。然而這樣的人，在他死之前，毋寧應(yīng)當(dāng)稱他為幸運的人，而不是幸福的人。誠然，很少有人能夠兼?zhèn)渌羞@些優(yōu)點，正仿佛沒有一個國家能在自己的國內(nèi)充分取得它所需要的一切東西，而是每個國家都有某種東西，卻又缺少另一種東西；擁有最多的東西的國家也就是最好的國家了。同樣，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的，他總是有某種東西卻又缺少另一種東西。擁有最多的東西，把它們保持到臨終的那一天，然后又安樂地死去的人，只有那樣的人，國王啊，我看才能給他加上幸福的頭銜。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面，我們都必須好好地注意一下它的結(jié)尾。因為神往往不過是叫許多人看到幸福的一個影子，隨后便把他們推上了毀滅的道路。”

（33）這就是梭倫向克洛伊索斯所講的一番話，這一番話并未得到國王的歡心。國王完全不把他放到眼里地送他走了，因為國王認(rèn)為像這樣一個忽視當(dāng)前的幸福并要他在每件事上等著看收尾的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34）但是，在梭倫走后，克洛伊索斯從神那里受到了一次可怕的懲罰，神之所以懲罰他，多半就是由于他自視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久他就在睡著時做了一個夢，這個夢確確實實地向他預(yù)言，他將要在他兒子身上遇到慘禍。克洛伊索斯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既聾且啞是個天生的殘廢，另一個兒子在與他同歲的人們當(dāng)中，在任何一方面卻都要比其他人突出得多。后面這個兒子的名字叫做阿杜斯。在夢里向克洛伊索斯提起的，就是關(guān)于這個兒子的事情；夢里告訴說他的這個兒子將要被鐵制的尖器刺死。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獨自認(rèn)真地把這個夢思考了一番，就不由得對這個夢感到毛骨悚然了。于是他首先給這個兒子娶了個妻子；同時由于這個兒子在先前經(jīng)常指揮呂底亞軍作戰(zhàn)，現(xiàn)在便不叫他擔(dān)任這樣的職務(wù)了。一切長槍、投槍和人們在戰(zhàn)時使用的諸般兵器，都從男子居室運了出來而堆放到后房里去，因為他怕掛起來的這樣一件兵器保不定會掉下來刺著他的兒子。

（35）正在他給自己的兒子張羅著婚事的時候，一個樣子看來很慘而且有著血污的雙手的人來到了撒爾迪斯。他是一個普里吉亞人，并且是一個王族。這個人來到克洛伊索斯的住所之后，就請求根據(jù)這個國家的習(xí)慣給他洗凈血污。克洛伊索斯就給他洗凈了。呂底亞人的洗凈的儀式是和希臘人的洗凈的儀式差不多的。在按照習(xí)慣執(zhí)行了洗凈的儀式以后，他就問這個人是什么地方來的，是什么人，他說：“這位客人，你是誰，你是從普里吉亞的什么地方到我這里來請求庇護的？此外，你殺了怎樣的男子或是婦女？”這個普里吉亞人回答說：“國王啊，我是米達斯的兒子戈爾地亞斯的兒子。我的名字是阿德拉斯托斯。由于我并非出于本心而殺死了我自己的兄弟，我的父親就把我趕出了來并剝奪了我的一切，因此現(xiàn)在我就逃到你這里來了。”克洛伊索斯回答說：“你是我的朋友的兒子，因此現(xiàn)在你是到朋友的家來了。只要你留在我們這里，任何東西也不會虧待你的。盡量不要把你的慘遇放到心上吧，這樣你就可以更好地保重你自己了。”

（36）阿德拉斯托斯就這樣地在克洛伊索斯的家里住下來了。正是在這個時候，在美西亞的歐林波斯山出現(xiàn)了一個大豬怪，這個怪物常常從山里跑出來破壞美西亞人的田地。美西亞人多次出來想獵取這個怪物，但結(jié)果不僅絲毫不能加害于它，反而總是自己受到損失。終于他們派使節(jié)到克洛伊索斯這里來，向克洛伊索斯說：“國王啊，一個非常龐大的豬怪出現(xiàn)在我們的國土，損害了我們的莊稼地。我們雖盡一切力量來捕捉它，但全都失敗了。因此我們請求你讓你的兒子，精選的壯丁們和狗跟我們一同回去，以便使我國擺脫掉這個怪物。”這就是他們的請求的大意。

但是克洛伊索斯想起了夢中的預(yù)言，于是他就回答說：“不要再談關(guān)于我的兒子的事情了。我不想要他去幫你們的忙。他剛剛結(jié)婚，這件事也就足夠他操心的了。但我可以選派一部分呂底亞人并放出我的全部獵犬跟著你們?nèi)ィ椅疫€要命令他們盡一切力量幫助你們把這個野獸從你們的國土上打跑。”

（37）美西亞人對于他的這個答復(fù)是滿意的。然而克洛伊索斯的兒子聽到了美西亞人的請求后卻進來了，而在克洛伊索斯拒絕要他和美西亞人同去的時候，他就向他的父親說：“父王，在先前，對我們來說，最美好和崇高的事情總不外是征戰(zhàn)和狩獵，并在這些事情上面為自己贏得榮譽；現(xiàn)在您卻不許我干這兩樣事情的任何一種，而您當(dāng)然又決不會看出我是卑怯或是缺乏活力的。現(xiàn)在我到市場上去或是從那里回來的時候，我必須帶著怎樣的面色呢？市民們以及我的新婚妻子會怎樣看我呢？她又會認(rèn)為她是和怎樣的一個丈夫生活在一起呢？所以還是叫我去打這個豬怪吧，否則就請您說明理由，為什么您認(rèn)為我最好是服從您的意旨。”

（38）于是克洛伊索斯回答說：“兒啊，并不是因為我以為你卑怯或是有其他什么不相宜的地方才把你留住，而是因為在我睡覺時我做了一個夢，夢里，在我跟前我看到一個幻象，它警告我說你是會短命的，因為你注定要在年輕時為鐵制的尖器刺死。正是為了這個幻象，我才先趕緊安排你的婚事，而現(xiàn)在當(dāng)然又使我不能把你送出去辦這件事情。我是愿意看守著你的，為的是不管怎樣，在我自己活著的時候我總可以看著你也僥幸地活下來。你哥哥聾了，我已不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兒子，因此你就是我僅有的一個兒子了。”

（39）這個年輕人回答說：“啊，父親，您在這樣一個可怕的夢之后對我加以注意，我認(rèn)為是有道理的。如果您弄錯了，如果您沒有把這個夢圓對，我想我是應(yīng)當(dāng)指出您的錯誤來的。既然您說這夢預(yù)言我將會被鐵制的尖器刺死，可是這豬又有什么手呢？它能夠使用什么叫您害怕的鐵制尖器呢？倘若夢里說我會被野獸的牙或是什么類似的東西刺死的話，那您不叫我去辦這件事是完全有道理的。然而這里說的是一支鐵槍。何況現(xiàn)在我們又不是向人，而是向野獸作戰(zhàn)。所以我求您還是讓我和他們一同去吧。”

（40）克洛伊索斯說：“兒啊，你對于夢的判斷我看是有些道理的。既然你的解釋比我的更要好，現(xiàn)在我就相信你的話，我改變了我的主意，準(zhǔn)許你和他們?nèi)ゴ颢C了。”

（41）既然這樣說了，國王就派人把普里吉亞人阿德拉斯托斯找了來，向他說：“阿德拉斯托斯，當(dāng)你因痛苦不幸的遭遇而感到苦惱的時候，當(dāng)然，在這一點上我不是對你有什么責(zé)怪，那時我洗凈了你，把你接待到我家里來住，并且任何事情都不難為你。既然我先待你十分親切，那你也就應(yīng)該加以回報，故而請你同意和我的兒子出去打獵以便照料他，注意在道上不要受到會向你們襲擊的那些不遜的匪徒的危害。即使沒有給你這樣的任務(wù)，你的確仍然有必要到你可以因自己的事業(yè)而使自己享名的地方去看一看。這是你從你父親那里繼承來的傳統(tǒng)，而且你自己也是非常茁壯的。”

（42）阿德拉斯托斯回答說：“國王啊，若不是您之所請，我是不會參加這一次的狩獵的。因為像我這樣一個遭遇不幸的人陪伴著他的處于順境的伙伴們出去打獵是不適宜的，而且我也無心做這件事情。而且我有許多理由使我留在這里，但既然您要我去，那我就一定不會使您掃興（因為我實在是有義務(wù)來回報您的親切款待的），因此我愿意按您所要求的去做。至于您付托給我來照料的令郎，請確信我將盡我這個保護者的力量，把他安全地送回來。”

（43）在他向克洛伊索斯作了這樣的保證之后，他們就出發(fā)了，隨他們出發(fā)的是若干精選的壯丁和獵犬。當(dāng)他們到達歐林波斯山的時候，他們就四下里搜尋這個野獸；這只怪獸被發(fā)現(xiàn)以后，獵士們便排成圓陣，從四面八方用投槍向它拋去。那時那位客人，就是那位被洗凈了殺人的血污并且叫做阿德拉斯托斯的人也把投槍向豬拋去，但是這支投槍刺到克洛伊索斯的兒子的身上了。這樣，阿杜斯便被鐵槍刺死，而夢中的警告也就應(yīng)驗了。于是便有一個人跑到撒爾迪斯去把這個消息帶給克洛伊索斯，他到這里來向國王報告了戰(zhàn)斗的情況和他的兒子所遭受的命運。

（44）聽到自己的兒子被刺死，父親的心已經(jīng)是亂成一團了，尤其使他更加痛心的是，刺死他的兒子的人又正是他自己一度為之洗凈了殺人的血污的人。在他因慘禍而悲痛之極的時候，他高聲呼叫清凈之神宙斯的名字，要他見證他因客人之手而遭到的慘劇。隨后他又祈求同一位宙斯神，稱他為爐灶之神和友情之神。他稱呼爐灶之神的名字是因為他無意中竟把現(xiàn)在殺死了他的兒子的人留住在自己的家里；他稱呼友情之神的名字是因為被當(dāng)作自己兒子的保護人而派出去的客人，結(jié)果卻被發(fā)現(xiàn)是他的最可恨的敵人。

（45）呂底亞人很快地就來了，他們運回了這個年輕人的尸骸，而那個殺人犯便跟在他們后面。他站到尸骸的前面來，向克洛伊索斯表示任憑對方怎樣處置自己，他伸出雙手十分懇切地請求克洛伊索斯，說他自己愿意被殺死在克洛伊索斯的兒子的尸骸之旁，因為他以前的悲慘遭遇已經(jīng)夠他受的了，現(xiàn)在又加上了新的不幸，那就是使洗凈了他的殺人的血污的人陷入破滅絕望的境地，故而他也無法再活下去了。克洛伊索斯聽了這話之后，盡管自己所遭到的不幸使他非常痛苦，卻深受感動而對阿德拉斯托斯起了憐憫之心。于是便回答說：“客人啊，既然你對你自己宣告了死刑，那我便已經(jīng)從你那里得到我所需要的充分的賠償了。而且，除非只能說你無心地干了這樣的事情以外，實際上在我看來還不是你惹下了這個禍。惹禍的是一位神，他在很久之前便預(yù)言要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了。”在此之后不久，克洛伊索斯便適如其分地埋葬了他的兒子。米達斯的兒子戈爾地亞斯的兒子阿德拉斯托斯，過去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現(xiàn)在又毀了給他洗凈血污的人，他認(rèn)為他自己在他所知道的人中間是最不幸的人了，因此當(dāng)人們散去而墳?zāi)沟乃闹芗澎o無人的時候，他便在墓地上自殺了。

（46）死了兒子的克洛伊索斯整整兩年都沉浸在非常的悲痛之中，什么事情也沒有做。在這之后，從海外來的一個消息中止了他的悲傷情緒。他聽說，剛比西斯的兒子居魯士摧毀了庫阿克撒列斯的兒子阿司杜阿該斯的霸權(quán)，而且波斯人也一天比一天地強大起來了。這種情況使他專心致志地考慮，他是否有可能在波斯人的實力還不曾十分強大的時候，想辦法阻止他們那日益加強的力量。在這樣的意圖之下，他立刻想到希臘和利比亞的神托所那里去試卜一下。于是他分別向各方面派遣使者，有的到戴爾波伊，有的到波奇斯的阿巴伊，有的到多鐸那。有一些人到阿姆披亞拉歐斯的神托所，另一些人到特洛波尼歐斯的神托所，再有一些人則是到米利都的布朗奇達伊家去。克洛伊索斯派人去問卜的這些神托所都是希臘的神托所。他還派遣了另一些人到利比亞去向阿蒙神請示。他把這些使節(jié)派出去，是要試一下神托到底講的都是些什么，而如果他發(fā)現(xiàn)神托所回答的是真話，那么他就可以再派人去，請示他是否可以對波斯人發(fā)動一次遠征。

（47）被派到各地去試驗神托是否靈驗的使節(jié)們，都得到了如下的指令：從他們離開撒爾迪斯的那一天起，他們要把日子記住，到第一百天的時候，他們再去請示神托，問它們呂底亞國王、阿律阿鐵斯的兒子克洛伊索斯那時正在做什么。他們要把神托的回答記下來，然后帶回給克洛伊索斯。除去戴爾波伊的神托之外，任何神托所的回答都沒有給人記載下來。而在戴爾波伊，當(dāng)呂底亞人剛一走進圣堂向神請示他們奉命詢問的問題時，佩提亞就用六步格的詩回答他們說：

我能數(shù)沙，我能測海；

我懂得沉默并了解聾人的意思；

硬殼龜?shù)南阄队|動了我的心

它和羊羔的肉一同在青銅鍋里煮著：

下面鋪著青銅，上面蓋著青銅。

（48）在佩提亞口述預(yù)言的時候，呂底亞人把她的話記了下來，隨后就起程返回撒爾迪斯了。當(dāng)派往各地的所有其他的使者都帶著他們?nèi)〉玫幕卮鸱祷氐臅r候，克洛伊索斯便打開他們所記的文卷一一閱讀。這些神托完全不能使他滿意。但是他一看到戴爾波伊的神托上面的話，就立刻把它肯定下來，對它表示滿意和信服，他認(rèn)為戴爾波伊是唯一可靠的神托所，因為只有它才發(fā)現(xiàn)了他實際上做的是什么事情。原來從他的使節(jié)出發(fā)去請示神托的那時候起，他就想他做什么事情才是最不可能為任何人所猜到的，于是在他約定的那一天到來時，他便按照他自己所決定的做了。他拿來一只龜和一只羊羔，親手把它們切成碎塊，一起放在青銅鍋里煮，上面還加上一個也是青銅的蓋子。

（49）從戴爾波伊帶回給克洛伊索斯的回答就是這樣的。至于到阿姆披亞拉歐斯的神托所去并且在神殿那里履行了例行儀式的呂底亞人從那里得到了什么回答我就沒有辦法說了（因為關(guān)于這一點，實際上，人們是沒有傳說過的），人們所知道只是，克洛伊索斯相信他從那里得到的神托也是真實的。

（50）此后，克洛伊索斯便決定舉行大規(guī)模的奉獻以取悅于戴爾波伊的神。他奉獻了各種適于作犧牲的牲畜三千頭，又燒掉了堆積如山的包著金銀的臥床，黃金杯和紫色的長袍和內(nèi)衣。他焚燒這些東西就是為了使神對他更加眷顧。他還下令給所有的呂底亞人，要他們按照他們自己的財力來向神奉獻。在犧牲奉獻式結(jié)束的時候，國王熔化了大量黃金，把它鑄成金條，每條長六帕拉斯提，寬三帕拉斯提，高一帕拉斯提。金條的總數(shù)是一百十七個，其中的四條是純金鑄成的，每條的重量各為兩個半塔蘭特；其余則是金與銀的合金，每條重兩個塔蘭特。他還下令造一座純金的獅像，重十塔蘭特。當(dāng)戴爾波伊神殿被燒掉之時，這個金獅子就從金條上掉了下來（因為它是放在金條上面的），現(xiàn)在它被火燒掉了三個半塔蘭特，剩下的只有六個半塔蘭特了。現(xiàn)在它是放置在科林斯人的寶庫里。

（51）在要獻納的這些東西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以后，克洛伊索斯便把它們送到戴爾波伊去，與這些東西同時送去的還有下列諸色禮品。金的和銀的大混酒缽各一個，先前在人們進入神殿的時候就可以看到金缽放在入口的右手，銀缽在左手。但這兩個缽在失火之際移開了；重有八個半塔蘭特又十二姆那的金缽，現(xiàn)在藏在克拉佐美納伊人的寶庫里；銀缽則是放置在神殿前庭的一個角落里，它的容量有六百阿姆波列歐斯。我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在鐵奧帕尼亞祭 (9) 的日子里，戴爾波伊人就是用這個缽來混酒的。戴爾波伊人說這是薩摩司人鐵奧多洛斯制造的，我認(rèn)為他們的話是對的，因為我看這個混酒缽確是出自非凡的匠師之手。克洛伊索斯此外還送了現(xiàn)在在科林斯人的寶庫之內(nèi)的四只銀制酒甕，還有金的和銀的凈水瓶各一只，金的凈水瓶上面刻著“拉凱戴孟人奉獻”的字樣，他們硬說這是他們奉獻的禮物，然而他們的這種說法是不對的，真正的奉獻者是克洛伊索斯。這上面的銘文是一個想取悅于拉凱戴孟人的戴爾波伊人刻上去的。這個人是誰我是知道的，但我還是不必講他的名字了。手里有水流出來的那個少年像確是拉凱戴孟人奉獻的，然而他們根本就沒有奉獻任何一個凈水瓶。在這一切的奉獻物以外，克洛伊索斯還把許多沒有題詞的不大重要的禮品奉獻到戴爾波伊去，其中有一些銀制的圓盤。他還奉獻了一座三佩巨斯高的金制婦女像，而根據(jù)戴爾波伊人的說法，這好像是克洛伊索斯的烤面包的女郎的雕像；此外，他把妻子的那些項鏈和腰帶也都獻納了。

（52）上述的一切就是克洛伊索斯奉獻到戴爾波伊去的東西。對于他知道這個人（指后面的阿姆披亞拉歐斯——譯者）的勇氣和不幸遭遇的阿姆披亞拉歐斯（阿爾哥斯的預(yù)言者。他是一位雖預(yù)知自己不能生還，但仍然敢于去作戰(zhàn)的英雄——譯者），他奉獻了純金的盾牌和槍頭以及槍桿都是黃金制造的長槍。在我的時代里，二者還都在底比斯地方奉祀伊茲美尼亞的阿波羅的神殿里。

（53）把這些禮物護送到各個神殿去的使者們得到克洛伊索斯的命令，要他們請示一下神托，問克洛伊索斯可以不可以去和波斯人作戰(zhàn)，而如果可以的話，他是否可以找一支同盟軍和他一齊出動。因此，在這些人到達目的地并奉獻了禮物之后，便請示神托，說了下面的話：“呂底亞和其他各民族的國王克洛伊索斯相信這里的神托是世界上唯一真實的神托，而由于你的靈驗，他把你應(yīng)得的禮物奉納在你的面前。現(xiàn)在他向你請示，他是否可以對波斯人作戰(zhàn)，如果可以的話，他是否可以要一個同盟者也出兵來幫助他。”這就是他們請示的話。對于他的回答，兩方面神托的說法是相同的，每個神托都向克洛伊索斯預(yù)言說，如果克洛伊索斯進攻波斯人，他就可以滅掉一個大帝國并且忠告他看一下在希臘人中間誰是最強的，然后就和他們結(jié)成同盟。

（54）克洛伊索斯在接到帶給他的神托的這些解答以后，真是大喜過望了，他深信他一定可以摧毀居魯士的王國，于是他便再一次派人到佩脫去，在打聽到了戴爾波伊的人數(shù)之后，便贈給戴爾波伊人每人兩斯塔鐵爾的黃金。為了報答，戴爾波伊人把請示神托的優(yōu)先權(quán)、免稅權(quán)、在祭日中占最優(yōu)等席位的特權(quán)給予克洛伊索斯和呂底亞人，他們還把如果愿意的話，任何時候都可以歸化戴爾波伊的永久權(quán)利給予克洛伊索斯和呂底亞人。

（55）克洛伊索斯把這些禮物送給戴爾波伊人以后，便第三次請示神托；因為既然他確信神托是可靠的，他就想充分利用它了。他想要得到回答的問題是，他的王國的國祚是否長久。佩提亞給他的回答是這樣的：

一旦在一匹騾子變成了美地亞國王的時候；

那時你這兩腿瘦弱的呂底亞人就要沿著沿岸多石的海爾

謨斯河逃跑了；

快快逃跑吧，也不要不好意思做一個卑怯的人物吧。

（56）在克洛伊索斯接到這個回答時，他高興得無以復(fù)加了，因為克洛伊索斯認(rèn)為一個騾子是絕對不可能代替他做美地亞國王的，因此他就認(rèn)為他和他的后裔是永遠也不會喪失主權(quán)的。隨后他就十分慎重地研究神托要他與之結(jié)盟的那個最強大的希臘民族，而在調(diào)查之后便可以看到，希臘城邦中最強大的，在多利斯族里是拉凱戴孟人而在伊奧尼亞族里則是雅典人。原來這兩個民族從古老的時候起就在希臘占著十分突出的地位了。后者是過去的佩拉司吉民族，前者是希臘民族；佩拉司吉人從來還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居住地；但希臘人卻是非常富于流動性的。原來在戴烏卡里翁王統(tǒng)治的時代，希臘人住在稱為普提奧梯斯的地方，然而在海倫的兒子多洛斯統(tǒng)治的時代，他們便移住到歐薩山和奧林波斯山山下一個叫做希斯提阿伊歐提斯的地方去了。他們被卡德美亞人趕出了希斯提阿伊歐提斯地區(qū)以后，就定居在品多斯，稱為瑪凱德諾姆人（意為身量高的人——譯者）。從那里再一次遷移到德律歐披司；而最后又從德律歐披司進入了伯羅奔尼撒，結(jié)果他們就變成了多里斯人。

（57）佩拉司吉人所講的是什么語言我是不能確定的。如果從今天還殘留的佩拉司吉人所講的語言我們可以提出一個假設(shè)來的話，如果從這些佩拉司吉人可以進行判斷的話，則可以說，佩拉司吉人是講著異邦話的（指希臘語之外的語言——譯者）。今天在佩拉司吉人當(dāng)中有一些人，他們過去曾是今日被稱為多里斯人的鄰人（當(dāng)時住在今日的所謂帖撒里奧提斯地方）而現(xiàn)在則住在第勒塞尼亞人上方的克列斯頓市；有一些人在先前和雅典人同住過一個時期并在海列斯彭特建立了普拉啟亞和斯奇拉凱兩個地方；有一些人則住在其他那些現(xiàn)在名稱雖已改變，但過去實際上是佩拉司吉人的城市的城市里。果若任何一個佩拉司吉族都真是這樣，而全部佩拉司吉族又都講同樣語言的話，則屬于佩拉司吉族的阿提卡人在他們成為希臘族之后，必定是忘掉了自己的語言而學(xué)習(xí)了另一種語言。克列斯頓人所講的話和他們四周居民的話都不相同，普拉奇亞人的情況也是這樣，可是這兩個地方的人所講的話卻是相同的；從這一點便證明，他們都仍舊保留了他們語言的特點，而他們又把這種特點帶到他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來。

（58）然而希臘族自從他們出現(xiàn)以來就一直是使用著同一種語言的。至少在我來看這一點是十分明顯的。在他們起初從佩拉司吉人分出去的時候，他們的人數(shù)是不多的，然而他們卻從一個弱小的開端成長擴大成一個各民族的集合體，這主要是由于佩拉司吉人和其他許多異邦民族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的緣故。然而，另一方面，我卻認(rèn)為佩拉司吉人是一個異邦的民族，他們在任何地方也不曾大大地膨脹過。

（59）但是，克洛伊索斯打聽了這兩個民族的情況，從而得知其中的阿提卡人（雅典人）由于當(dāng)時雅典的僭主、希波克拉鐵斯的兒子佩西司特拉托斯的緣故而正在受到壓制并被弄得四分五裂。當(dāng)希波克拉鐵斯只是一個普通公民的時候，有一次他到奧林匹亞去看比賽，而遇到了一件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奉獻了犧牲之后，附近滿裝著水和肉的大鍋下面沒有火就沸騰起來，直到水溢出了大鍋。當(dāng)時正在那里并親眼看到了這一奇跡的拉凱戴孟人奇隆就忠告希波克拉鐵斯說，如果他還沒有結(jié)婚，那么就不要把會給他生孩子的妻子娶到家里來；如果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妻子，那么作為第二個手段，就必須和她分離，而如果他有的是一個兒子，那么便和這個兒子斷絕關(guān)系。奇隆的忠告根本就沒有叫希波克拉鐵斯聽進去，他不聽奇隆的話；不久之后，他就得了一個兒子，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個佩西司特拉托斯。這個佩西司特拉托斯，在雅典人內(nèi)部發(fā)生由阿爾克美昂的兒子美伽克列斯所領(lǐng)導(dǎo)的海岸派和由阿里斯托拉伊戴斯的兒子里庫爾哥斯所領(lǐng)導(dǎo)的平原派之間的斗爭的時候，想出了一個成為僭主的辦法，他乘著這個黨派之爭的機會糾合了一個第三黨。他集合了一批黨員并自稱為山地黨的領(lǐng)袖以后，便想出了下面的這樣一個策略。他弄傷了他自己和他的騾子，趕著車進了市廣場，（揚言）敵人想在他驅(qū)車回鄉(xiāng)下的路上把他殺死，而他是剛剛逃脫了敵人的毒手的。他要求民眾撥給他衛(wèi)兵來保護他；他要他們記起他過去享有的光榮，因為他在先前曾指揮對美伽拉人的進攻，而那時他曾攻占尼賽亞城，還立下了其他許多的偉大戰(zhàn)功。被他的花言巧語所欺騙的雅典人就給他選出了一隊市民作為他的衛(wèi)兵，佩西司特拉托斯不使這些衛(wèi)兵拿槍而使他們拿棍棒，在他到任何地方去的時候他們都拿著棍棒伴隨著他。佩西司特拉托斯便和他們一道發(fā)動了政變并占領(lǐng)了衛(wèi)城。這樣，他便取得了雅典的統(tǒng)治權(quán)，他毫不弄亂先前已有的各種官職，也不改變?nèi)魏畏伞Ｋ鶕?jù)既定的制度治理城邦，他的措施是賢明和巧妙的。

（60）然而不久以后，美伽克列斯一派和里庫爾哥斯一派就重新攜起手來把他趕跑了。這樣一來，佩西司特拉托斯雖然用上述的辦法使自己成了雅典的主人，可是他的統(tǒng)治權(quán)在這里還沒有根深蒂固，他便把它失掉了。在佩西司特拉托斯被趕跑之后，這兩派立刻就再度爭吵起來了。美伽克列斯終于對這一斗爭感到不勝其煩，便派了一名使者到佩西司特拉托斯那里去，向?qū)Ψ奖硎救绻麑Ψ皆敢馊⑺呐畠海銣?zhǔn)備使佩西司特拉托斯登上雅典僭主的寶座。佩西司特拉托斯同意了，于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二人締結(jié)了一項協(xié)定。在這之后，他們便著手研究使佩西司特拉托斯復(fù)位的辦法。而他們在這里所想出的辦法在我看來是歷史上最愚蠢的辦法（特別是考慮到希臘人從遠古的時候起，便以較大的智慧和遠非愚蠢簡單而有別于異邦人），何況我們更應(yīng)記起，他們所玩弄的這個花樣的對象又不是一般希臘人，而是希臘人中間素稱是最聰明伶俐的雅典人。在派阿尼亞這個戴美 (10) 里有一個叫做佩阿的婦人，這個婦人在其他方面可以說是非常標(biāo)致的，就是身高差三達克杜洛斯就要四佩巨斯了。他們把這個婦女全副武裝起來，并且預(yù)先教給她要怎樣做才能把她這個角色扮演得最好，然后就叫她乘上戰(zhàn)車到城里去。在她出發(fā)以前，曾派了報信的人到那里去，這些人進城后，便按照給他們的指示宣告了下面的話：“哦，雅典人啊！熱烈歡迎佩西司特拉托斯吧，把人間的最高榮譽給予他的雅典娜神親自把他帶回衛(wèi)城來了。”他們跑到四面八方去宣告這個消息，這個消息立刻又傳遍了各個戴美，人們都說雅典娜女神正在把佩西司特拉托斯帶回來。城里的人也深信那個婦人是真正的女神，便向她這個凡人膜拜并且歡迎了佩西司特拉托斯。

（61）用這樣的辦法恢復(fù)了自己的統(tǒng)治權(quán)的佩西司特拉托斯便按照協(xié)定娶了美伽克列斯的女兒為妻。可是，他既已經(jīng)有了一些長大成人的兒子，而阿爾克美昂的子孫又被認(rèn)為是受到了咒詛，他便打算在他和新婚的妻子之間不生子女，因此之故，他便和他的妻子進行并不正常的交合。起初他的妻子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但是過了一段時候以后，不知是否她的母親問了她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她把這事情向母親說了。而她的母親也自然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的父親。美伽克列斯覺得在佩西司特拉托斯的這樣一件事上受到了侮辱而非常激憤，于是在盛怒之下，他立刻便和敵對派言歸于好而攜起手來。佩西司特拉托斯知道了對他會有什么舉動，他便完全離開了那個地方，來到埃列特里亞，以便和他的兒子們會商對策。希庇亞斯的意見取得了勝利，這個意見就是他們要拿回統(tǒng)治權(quán)。于是他們便從曾受到他們的某種恩惠的那些城邦收取捐款。他們用這種辦法從許多城邦得到了大宗的金錢，特別是底比斯人，他們所捐獻的金錢比其他的任何城邦要多得多。簡言之，過了若干時候，為回國所作的一切準(zhǔn)備都已經(jīng)辦理停妥了。原來從伯羅奔尼撒來了一隊阿爾哥斯人的雇傭兵，又有一個叫做呂戈達米斯的那克索斯人自愿地來為他們服務(wù)，他在這件事上特別熱心，不但提供人力，而且提供了金錢。

（62）于是，在他們逃亡的第十一年，佩西司特拉托斯一家便從埃列特里亞出發(fā)回家了。他們在阿提卡首先占領(lǐng)了馬拉松，在那里登岸之后便扎下了營，市內(nèi)的同黨前來應(yīng)援，地方上各戴美的人們也都前來應(yīng)援，因為他們愛僭主政治是甚于愛自由的。當(dāng)佩西司特拉托斯正在搜集資金，而后來甚至在他登陸占領(lǐng)馬拉松時，雅典市內(nèi)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所作所為。直到已經(jīng)知道他離開了馬拉松并且正在向雅典推進的時候，才出來作了抵抗的準(zhǔn)備。他們集合了全部軍隊，揮戈指向返國的亡命者。這時，從馬拉松出發(fā)進擊雅典，而在走到帕列尼斯的雅典娜神殿附近與敵人相會的佩西司特拉托斯的軍隊則與敵人面對面地扎了營。一個名為阿姆庇律托斯的阿卡爾那尼亞人，是一個通曉占卜術(shù)的人，他稟承神意來見佩西司特拉托斯，在走向佩西司特拉托斯的時候，他就口誦六步格的兩句預(yù)言：

網(wǎng)投了下去，網(wǎng)在水里張開了，

在月夜里，鮪魚將游入網(wǎng)羅。

（63）這就是他在神的感召之下說出的預(yù)言。佩西司特拉托斯懂得它的意思，就宣布他接受這個預(yù)言并立刻率軍進攻。這時雅典的市民軍剛剛用完了他們的午飯，飯后他們就各自干起自己的事情來，有的人玩骰子，有的人睡覺，所以當(dāng)佩西司特拉托斯的軍隊一經(jīng)進攻，他們就被擊潰了。在他們潰逃的時候，佩西司特拉托斯想出了一個極其高妙的策略，用這個策略可以把雅典人分散，再也不會使他們團結(jié)到一起。他叫他的兒子們都騎上馬，先派他們?nèi)ペs上逃散的雅典人，再按照佩西司特拉托斯的命令，勸告他們不要垂頭喪氣并返回各人自己的家。

（64）雅典人接受了這個勸告，這樣佩西司特拉托斯便第三次成為雅典的主人。于是借助于一支龐大的衛(wèi)兵并借助于部分取自雅典當(dāng)?shù)亍⒉糠秩∽运就茁擅珊右粠У膰鴰焓杖攵靡造柟痰貥淞⒘怂闹鳈?quán)；此外，他還使用這樣的一個辦法：他從在他進攻時沒有立刻逃走而仍舊留在雅典的許多人那里取得他們的兒子作為人質(zhì)，并把這些人質(zhì)送到那克索斯島去（這個島也是佩西司特拉托斯用武力占領(lǐng)的，但是他把它委托給呂戈達米斯去治理）。他還根據(jù)神托的指示，凈祓了狄羅斯島，凈祓的方式則是這樣：神殿四周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所埋葬的尸體都給他掘出來，移到該島的另一個地方去。這樣佩西司特拉托斯的僭主之治便在雅典建立起來了；但有的雅典人已經(jīng)戰(zhàn)死在疆場上面，有的雅典人則和阿爾克美歐尼達伊族一道從祖國逃亡了。

（65）克洛伊索斯打聽雅典人的時候，雅典人當(dāng)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另一方面，談到拉凱戴孟人，則他聽到說，在經(jīng)過一個非常困難的時期以后，目前在對鐵該亞人作戰(zhàn)時已經(jīng)取得了勝利。因為在列昂和海該西克列斯聯(lián)合統(tǒng)治斯巴達的時候，拉凱戴孟人盡管在所有其他的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卻接二連三地總是敗在鐵該亞人的手里。而且從來他們在幾乎全部希臘人當(dāng)中都是治理得最壞的國家；他們內(nèi)部相互之間，以及和外國人都無交往。使他們的政治變好的原因，是由于下列的情況：斯巴達人中間的一位知名人士呂庫爾戈斯到戴爾波伊來請示神托。他剛剛進入了神殿，佩提亞就立刻對他說：

你來了嗎？哦，呂庫爾戈斯，你到我的富有的神殿來了，

宙斯和奧林波斯諸神都加愛于你，

我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稱你為神或者只是一個人

但是我相信你結(jié)果將會是一個神，哦，呂庫爾戈斯啊。

此外還有一些人說，佩提亞還向他宣托了一整套斯巴達人到今天還遵從著的法制。可是，拉凱戴孟人自己卻說，當(dāng)呂庫爾戈斯是他的侄子、斯巴達國王列歐波鐵司的攝政的時候，他就把這套法制從克里地采用過來了；因為他剛一擔(dān)任攝政的職務(wù)，他立刻就改變了現(xiàn)行的全部法制，并注意使所有的人都來遵守他制定的新制度。在這之后，他又安排了有關(guān)軍事的一些事情，如建立埃諾莫提亞 (11) 、托里阿卡斯 (12) 和共餐團制（敘希提亞）等等，此外，呂庫爾戈斯又設(shè)置了五長官和元老院。

（66）由于這樣的改革，他們就成了一個享有良好法制的民族。在呂庫爾戈斯死后，他們給他修造了一座神殿，并給他以極大的尊敬。他們既然擁有肥沃的土地和眾多的人口，他們很快地就強大起來，變成了一個繁榮興盛的民族。結(jié)果，他們就不能滿足于安靜不動地待在那里了。他們認(rèn)為自己比阿爾卡地亞人要強，于是他們便派人去請示神托，問是否能夠征服全部阿爾卡地亞，佩提亞給他們的回答是這樣：

你們向我請求阿爾卡地亞嗎？你們向我請求這樣大的一件東西，我不能滿足你們。

在阿爾卡地亞那里住著許多以橡子為食的男子，

他們會不許你們這樣做的。但這并非是我吝嗇。

我要把鐵該亞送給你們，要你們在那里踏足而舞。

并要你們用繩索來測量肥沃的田野。

而在拉凱戴孟人得到這個回答以后，他們便沒有觸動阿爾卡地亞的其余的部分，而是向鐵該亞人發(fā)起攻擊，他們隨身帶著枷鎖，因為他們相信那不可靠的神托，以為他們將會使鐵該亞人變成他們的奴隸。然而在這次戰(zhàn)爭中他們失利了；變成了敵人俘虜?shù)哪切┤吮黄冉o鐵該亞人耕地，他們帶上了他們自己帶去的枷鎖，并用繩索來測量土地。他們干活兒時所戴的枷鎖在我那時還保存在鐵該亞，它們在那里掛滿在阿列亞·雅典娜神殿的墻壁。

（67）這樣看來，先前在對鐵該亞人作戰(zhàn)時，拉凱戴孟人一直是吃著敗仗的。但是在克洛伊索斯的時候，也正是當(dāng)阿那克桑德里戴斯和阿里司通這兩個國王統(tǒng)治著拉凱戴孟的時候，斯巴達人卻取得了勝利。下面我就要說一說他們是怎樣取得勝利的。既然他們在每次和敵人交鋒的時候總是給對方打敗，于是他們便派人到戴爾波伊去，請示神托他們要討到哪一位神的歡心才能夠在對鐵該亞人作戰(zhàn)時取得勝利。佩提亞回答說，他們必須把阿伽美姆農(nóng)的兒子歐列斯鐵斯的遺骨運回來。然而他們找不到歐列斯鐵斯的墓，于是他再一次派人來，向神請示這位英雄的遺體埋葬在什么地方。佩提亞對他們的回答是這樣的：

阿爾卡地亞的平坦的原野上有鐵該亞這樣一個地方；

在那里絕對無可避免地有兩股風(fēng)在吹著，

一個打擊打過來另一個打擊必定打過去，禍與禍重疊無已。

萬物之母的大地就在那里包藏著阿伽美姆農(nóng)的兒子。

把他帶到你們的城里來，那樣你就成了鐵該亞的主人。

在得到這樣的回答以后，雖然拉凱戴孟人到處用心搜求，但仍然和先前一樣地茫無頭緒。直到最后，這個墓地才終于被稱為阿伽托埃爾戈伊 (13) 的斯巴達人當(dāng)中的一個名叫里卡司的人給發(fā)現(xiàn)了。阿伽托埃爾戈伊是每年在市民當(dāng)中剛剛辭去騎士職務(wù)的最年長的五個人。每年里這五名騎士退休后，他們不能無所事事而必須立即帶著托付給他們的任務(wù)到斯巴達國家派他們分頭前往的那些地方去。

（68）里卡司便是這樣的人物之中的一個人，他當(dāng)時在鐵該亞。由于好運氣，也是由于自己的才智，他竟找到了這個墓地。由于那時和鐵該亞人有交往，他到鐵該亞去，走進了一個鐵匠的鋪子，看見這個鐵匠在打鐵。正當(dāng)他站在那里贊賞鐵匠的高超手藝時，鐵匠看到了他的驚訝表情，于是就放下了自己的工作向他說：“拉科尼亞的客人啊，既然你看到我在這里打鐵你都感到驚訝，那么如果你要看到我所看過的東西，那你一定更要大吃一驚了。原來我想給自己在這個院子里打一口井，可是在我掘地的時候，我卻看到一個七佩巨斯長的棺材。我以前從來不會相信在古代人們長得比現(xiàn)在的人高，所以我就把它打開了。果然里面的尸體和棺材一樣長；我把它量了一下之后就把這個土穴照原來的樣子封上了”。

這個鐵匠這樣就把他所看到的敘述了一遍。但是里卡司把這件事仔細(xì)地考慮以后，就從神托的話推定這個尸體正是那個歐列斯鐵斯的尸體。他所以這樣地猜想，是因為他注意到這個鐵匠有兩個風(fēng)箱，這就等于說有兩股風(fēng)，而鐵錘和鐵砧正相當(dāng)一擊和對這一擊的反擊，而鍛鐵也正是要使禍與禍相重疊了。他所以這樣猜想，是因為鐵的發(fā)現(xiàn)是會引起對人的傷害的。他作了這樣的推論之后，就回到斯巴達把這一切事情向拉凱戴孟人說了。在這之后不久，他們就故意捏造了一個借口，對他提出責(zé)難，把他追放出去了。里卡司于是來到了鐵該亞，把他的不幸遭遇告訴了這個鐵匠并想使鐵匠把院子租給他。鐵匠不肯同意，但里卡司終于說服了他，于是他便搬到那里去住了。他掘開了墳?zāi)梗堰z骨搜集起來之后，就帶著它返回了斯巴達。從此以后，每當(dāng)拉凱戴孟人和鐵該亞人較量實力的強弱時，拉凱戴孟人總是要得到極大的勝利的；而且他們已經(jīng)把伯羅奔尼撒的較大部分征服了。

（69）克洛伊索斯聽到這一切情況之后，便派遣使者攜帶著禮物到斯巴達去，使者的使命則是請求斯巴達和他結(jié)成聯(lián)盟。他們到斯巴達時應(yīng)當(dāng)講的話，都是克洛伊索斯親自規(guī)定的。因此他們在到達斯巴達時就這樣說：“派遣我們到這里來的是呂底亞人和其他民族的國王克洛伊索斯，他要我們前來向你們說：‘哦，拉凱戴孟人啊，神在神托中命令我和希臘人做朋友；既然知道你們執(zhí)希臘之牛耳，因此我遵照著神托的命令，向你們提出這樣的建議，我誠懇而老實地希望成為你們的朋友和同盟。’”

克洛伊索斯通過自己的使者所提出的建議便是這樣。拉凱戴孟人在先前早已經(jīng)知道了神托給他的回答，因而歡迎使者的到來，并與克洛伊索斯立誓締結(jié)了友誼與同盟：實際上，在這之前他們便受過克洛伊索斯的某些好處，故而他們就更得這樣做了。原來有一次，拉凱戴孟人曾派人到撒爾迪斯去購買黃金，打算把它用在阿波羅的神像上面，這座像今天就立在拉科尼亞的托爾那克司山 (14) 上，當(dāng)時克洛伊索斯聽到了這件事，便把他們要買的黃金當(dāng)做禮品送給他們了。

（70）拉凱戴孟人愿意與克洛伊索斯結(jié)為聯(lián)盟這是一個理由，另一個理由則是因為克洛伊索斯在全體希臘人當(dāng)中，特別選他們做自己的盟友。所以他們就宣布說準(zhǔn)備在他要求的時候立刻出動，不僅如此，為了回報克洛伊索斯，他們更制作了一個巨大的青銅混酒缽給他送去；混酒缽?fù)饩墲M刻著各種圖像，它的容量足足有三百阿姆波列歐斯。但是這個混酒缽瓶卻沒有送到撒爾迪斯去。所以沒有送到，是由于下面兩個原因。根據(jù)拉凱戴孟人的說法，當(dāng)它在向撒爾迪斯起運的途中到達薩摩司附近的時候，薩摩司人知道了這件事，于是便派了他們的戰(zhàn)船前來把它劫走了。但是薩摩司人自己卻說，負(fù)責(zé)搬運混酒缽的拉凱戴孟人由于耽擱得太久并且得知撒爾迪斯和克洛伊索斯均已陷入敵人之手，于是他們便把這只混酒缽在薩摩司賣掉；有幾個私人把它給買了下來獻到希拉的神殿去了。把混酒缽賣掉的人們說不定也許在回到斯巴達的時候，說薩摩司人奪去了他們的混酒缽哩。

（71）因此，關(guān)于混酒缽的事情就是這樣了。但那時克洛伊索斯卻誤解了神托的意思，他竟率領(lǐng)著大軍進攻起卡帕多啟亞來，滿以為可以摧毀居魯士和波斯的軍隊。當(dāng)他還在從事進攻波斯人的準(zhǔn)備工作的時候，一個在當(dāng)時以前已被視為智者，特別是在這件事以后在國人當(dāng)中十分享名的呂底亞人叫做桑達尼斯的來見他，向國王這樣諫言，說：“國王啊，您準(zhǔn)備進攻的對象是這樣的一些人，他們穿著皮革制的褲子，他們其他的衣服也都是皮革制的，他們不是以他們所喜歡吃的東西為食，而只是吃那些在他們荒瘠貧苦的土地上所能生產(chǎn)的東西。而且還不僅如此，他們平常不飲葡萄酒而只是飲水，他們沒有無花果或其他什么好東西。這樣，如果您征服了他們，他們既然一無所有，您能從他們手里得到什么東西呢？再說，如果您被他們征服的話，我希望您想想看，您會失掉多少好東西。如果他們一旦嘗到了我們的好東西，他們將緊緊地抓住這些東西，我們休想再叫他們放手了。至于我，那我要感謝諸神，因為諸神沒有叫波斯人想到要來進攻呂底亞人。”

盡管他是這樣說，克洛伊索斯卻沒有把這話聽進去；實際上，誠然如他所說，波斯人在征服呂底亞人以前，是沒有任何美好的和華貴的東西的。

（72）希臘人稱卡帕多啟亞人為敘利亞人。在波斯人的統(tǒng)治樹立起來之前，敘利亞人是美地亞人的臣民；當(dāng)時他們是在居魯士的支配之下的。因為美地亞帝國和呂底亞帝國的國界就是哈律司河。發(fā)源于阿爾明尼亞山岳地帶的這條河先是流過奇利啟亞人居住的地方，然后從那里又流了一段，在它的右手是瑪提耶尼亞人居住的地方，左手則是普里吉亞人的地方；在流過這些人的居住地以后，它更向北流，把右手的卡帕多啟亞的敘利亞人和左手的帕普拉哥尼亞人劃分開來。這樣哈律司河便形成了從面臨塞浦路斯的海到埃烏克謝諾斯（黑海——譯者）的幾乎全部下亞細(xì)亞的邊界。這里正是這全部地區(qū)的頸部，一個輕裝的人要穿過這個地方，需要五天的時間。

（73）克洛伊索斯之進攻卡帕多啟亞是受著這樣幾個動機的驅(qū)使的：首先是他想得到領(lǐng)土加到自己的版圖之內(nèi)；然而主要的理由卻是他想對居魯士來給阿司杜阿該斯報仇，因為他相信神托的話而認(rèn)為他可以做到這一點。原來美地亞的國王、庫阿克撒列斯的兒子阿司杜阿該斯是克洛伊索斯的連襟，他曾為剛比西斯的兒子居魯士所征服。他們二人成為連襟的一段經(jīng)過現(xiàn)在讓我來說一下。一隊游牧的斯奇提亞人由于發(fā)起騷亂而離開自己的國土遁入美地亞。當(dāng)時美地亞的國王是戴奧凱斯的兒子普拉歐爾鐵斯的兒子庫阿克撒列斯。庫阿克撒列斯最初把他們看做是請求庇護的人，因此親切地對待他們，而且他既然對他們表示十分重視，便把一些孩子委托給他們，要他們教給這些孩子他們的語言和射術(shù)。過了一些時候，經(jīng)常出去打獵，而每次都帶些獵物回來的斯奇提亞人恰好有一天他們什么也沒有獵到。當(dāng)他們空著手回來見國王的時候，庫阿克撒列斯（從這件事來看，他顯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他們是非常粗暴無禮的。由于庫阿克撒列斯這次他們認(rèn)為對他們非常不當(dāng)?shù)拇觯蛊嫣醽喨吮汴幹\把委托給他們教育的男孩子中的一人殺死割碎，然后把他的肉塊像通常調(diào)理野獸的肉塊一樣地加以調(diào)理，再當(dāng)做獵獲的野味獻給庫阿克撒列斯；在這以后，他們便決定盡快地投奔到撒爾迪斯，到薩杜阿鐵斯的兒子阿律阿鐵斯那里去。結(jié)果他們按照這個計劃做了。庫阿克撒列斯和他招宴的客人都吃了斯奇提亞人這樣調(diào)理的肉；而達到了目的斯奇提亞人當(dāng)然也就逃到阿律阿鐵斯那里去成為他所保護的人了。

（74）后來，當(dāng)庫阿克撒列斯派人向阿律阿鐵斯要求這些人，而阿律阿鐵斯拒絕引渡他們的時候，呂底亞人和美地亞人之間就爆發(fā)了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繼續(xù)了五年。在這期間，美地亞人多次戰(zhàn)勝呂底亞人，而呂底亞人也多次戰(zhàn)勝美地亞人。他們常常也相互進行夜戰(zhàn)。然而，他們雙方仍然分不出勝負(fù)來，不過在第六個年頭的一次會戰(zhàn)中，戰(zhàn)爭正在進行時，發(fā)生了一件偶然的事件，即白天突然變成了黑夜。米利都人泰利士曾向伊奧尼亞人預(yù)言了這個事件，他向他們預(yù)言在哪一年會有這樣的事件發(fā)生，而實際上這話應(yīng)驗了 (15) 。美地亞人和呂底亞人看到白天變成了黑夜，便停止了戰(zhàn)爭，而他們雙方便都十分切望達成和平的協(xié)議了。在雙方之間斡旋達成協(xié)議的是奇里啟亞的敘恩涅喜斯和巴比倫的拉比奈托斯，他們做到使雙方相互間立誓結(jié)成友誼并促成雙方的聯(lián)姻。也正是他們決定要阿律阿鐵斯把自己的女兒阿里埃尼司許配給庫阿克撒列斯的兒子阿司杜阿該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沒有強有力的確實保證，人們的協(xié)定是會變得無效的。這兩個民族像是希臘人一樣地宣誓締盟，此外，他們在宣誓時，在臂上割傷一塊，并相互吸吮了對方的血。

（75）這樣，居魯士便征服和俘虜了他的外祖父阿司杜阿該斯，他這樣做的理由我在這部歷史的后面還要談到的。這次的俘虜成了居魯士和克洛伊索斯不和的理由，于是克洛伊索斯便派人去請示神托，問他是否可以進攻波斯人，而且當(dāng)他接到含糊其辭的回答時，卻認(rèn)為對自己有利，因此便把自己的軍隊開進了波斯人的領(lǐng)土。在克洛伊索斯到達哈律司河的時候，他便使自己的軍隊通過我認(rèn)為他所架設(shè)的、到今天還在那里的橋渡過了河，但是根據(jù)希臘人的一般說法，他是借著米利都人泰利士的幫助才渡過了河的。這個說法是這樣（總之，當(dāng)時那些橋還沒有造起來）：正當(dāng)克洛伊索斯不知如何使自己的軍隊渡過河去的時候，當(dāng)時在他營內(nèi)的泰利士卻說可以為他把河水分開，使那在營地左面流著的河水也在右面流。他的計劃是這樣實現(xiàn)的：以陣地的上手不遠的地方作為起點，他挖掘一道新月式的深溝，這樣，河水就離開了原來的河道，沿著溝通過營地后方，然后再經(jīng)過營地的旁邊而流入從前的河道。這樣，河水就被分為二股水流，而這兩股立刻便都可以徒步涉過了。也有的人說，原來的河道的水是完全給疏干了的，但我的看法卻不是這樣。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不曉得他們在回來時又是怎樣渡過了它的。

（76）克洛伊索斯率領(lǐng)著自己的軍隊渡過哈律司河以后，便進入了卡帕多啟亞的一個叫做普鐵里亞的地區(qū)（這是那個地方最強固的一個地點，位于黑海沿岸西諾佩城的近旁）。克洛伊索斯在這里扎下了營并且蹂躪了敘利亞人的田地。他攻占了普鐵里亞人的城市，把城市的居民變?yōu)榕`；他又占領(lǐng)了城市周邊的一切村鎮(zhèn)并把絲毫沒有沾惹他的敘利亞人逐出自己的家園。這時居魯士卻糾合了一支軍隊并且使在他進軍的道路上的所有的居民加入到自己的軍隊中來，這樣來迎擊克洛伊索斯。但是在出征之前，他派遣使者到伊奧尼亞人那里去，想叫他們叛離克洛伊索斯。但是伊奧尼亞人并沒有聽他的話。可是當(dāng)居魯士已經(jīng)到來并且和克洛伊索斯面對面地扎下了營的時候，兩軍就在普鐵里亞地方相互間拼命地較量了一番。戰(zhàn)斗是非常激烈的，雙方陣亡的人都很多；結(jié)果，在夜幕降臨戰(zhàn)場的時候，雙方便未分勝負(fù)地分開了。

（77）兩軍就是這樣地一決雌雄的。克洛伊索斯對于他自己的軍隊的數(shù)目是不滿意的（因為他的作戰(zhàn)的士兵比居魯士的士兵要少得多），因此，等他看到第二天居魯士不再來進攻的時候，他就返回撒爾迪斯去，打算根據(jù)協(xié)定取得埃及人的幫助（因為在和拉凱戴孟人結(jié)成聯(lián)盟之前，他還曾和埃及的國王阿瑪西斯締結(jié)結(jié)盟），又派人去請巴比倫人（因為他和巴比倫人也締結(jié)了聯(lián)盟，而當(dāng)時拉比奈托斯是巴比倫人的國王），并且還帶信給拉凱戴孟人，要他們在約定的時期前來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心目中是打算把所有這些軍隊和自己的軍隊集合到一起，等冬天過去而春天到來的時候，再向波斯人發(fā)動進攻。他帶著這樣的打算一回到撒爾迪斯，立刻便派遣使者到他的同盟者那里去，通知他們在第五個月集合到撒爾迪斯來。至于他手下曾對波斯人作過戰(zhàn)的士兵，則凡是不屬于他本族的雇傭兵他全部遣散，但他卻根本沒有料到，在一場如此不分勝負(fù)的激戰(zhàn)之后，居魯士竟還敢到撒爾迪斯來挑釁。

（78）克洛伊索斯正在這般打算的時候，城郊到處出現(xiàn)了大量的蛇，而當(dāng)它們出現(xiàn)的時候，馬便離開了它們常時所在的牧場而到那里去吞食這些蛇。克洛伊索斯看到了這一點，認(rèn)為這是一種預(yù)兆，而實際上這也的確是一種預(yù)兆。于是他立刻派人到鐵爾美索斯的占卜祭司那里去請示神托。雖然他的使者到了那里并且從鐵爾美索斯人那里知道這種預(yù)兆是什么意思，但使者們卻從未能把這話帶給克洛伊索斯，因為在他們能夠返回撒爾迪斯之前，克洛伊索斯已經(jīng)被俘了。但是，鐵爾美索斯人卻認(rèn)為，克洛伊索斯一定會等來一支侵略他的國土的外國軍隊，而當(dāng)這支軍隊到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征服當(dāng)?shù)氐木用瘢驗椋麄冋f，蛇是大地的兒子，而馬則是敵人和異邦人。當(dāng)鐵爾美索斯人這樣回答克洛伊索斯的詢問時，后者已經(jīng)成了階下囚，不過那時他們根本還不知撒爾迪斯所發(fā)生的事情和國王本人的命運。

（79）當(dāng)克洛伊索斯在普鐵里亞一役之后收兵轉(zhuǎn)回之時，居魯士打聽到克洛伊索斯收兵是為了把自己的軍隊解散，于是在詳細(xì)考慮之后而立刻注意到這正是盡快地進攻撒爾迪斯的良機，為的是不等到呂底亞人得以再一次把他們的軍隊集合起來。他這樣決定了，他進行得又是如此神速，他率軍進攻呂底亞，而他本人竟向呂底亞國王通知了自己出征的消息。由于這一完全出于克洛伊索斯的意料之外的事件，國王陷入了極其困難的境地。盡管如此，他仍然率領(lǐng)呂底亞人出戰(zhàn)了。這時在亞細(xì)亞，沒有一個民族是比呂底亞人更加勇武好戰(zhàn)了。他們通常是在馬上作戰(zhàn)的，他們手持長槍而且操縱戰(zhàn)馬的技術(shù)也非常高妙。

（80）兩軍于是在撒爾迪斯城前的平原上相會了，這是一個廣闊的和沒有樹木的平原（敘洛斯河與其他的一些河流流經(jīng)這個平原，它們又都流入一條叫做海爾莫斯的最大的河流中去。這條河發(fā)源于狄恩杜美奈母神的圣山而流入波凱亞城附近的海里去）。當(dāng)居魯士在這里看到呂底亞人列成戰(zhàn)陣的時候，他害怕他們的馬隊的威力，因此便采用了美地亞人哈爾帕哥斯的獻策，方法是這樣的。他把所有隨軍載運糧食和行李的駱駝都集合起來，把它們背上馱的東西卸下來，叫打扮成騎兵模樣的人們騎上去。這樣打扮停當(dāng)以后，他就下令要他們領(lǐng)著其他軍隊向著克洛伊索斯的騎兵隊走去。他下令步兵跟隨在他們的后面，而步兵之后才是騎兵隊。當(dāng)這些人全都準(zhǔn)備好以后，他就下令給他的軍隊，要他們把道上所遇到的呂底亞人一個不留地殺死，但是只留下克洛伊索斯本人不殺死他，甚至在他反抗被俘的時候。以上就是他發(fā)布的命令。居魯士所以用駱駝來和敵人的馬隊對峙是因為馬害怕駱駝，它在看到駱駝或是聞到駱駝的氣味時都是受不了的；他就想用這個策略使克洛伊索斯的馬隊變成無用，而馬隊卻正是克洛伊索斯賴之以得到某些聲譽的東西。兩軍接戰(zhàn)的時候，呂底亞人的騎兵隊一看到和聞到駱駝就回身逃竄，結(jié)果克洛伊索斯的全部希望便化為泡影了。不過呂底亞人到底并非卑怯之輩。當(dāng)他們看到當(dāng)前發(fā)生的事態(tài)時，他們便跳下馬來徒步和波斯人作戰(zhàn)。雙方陣亡的人很多，但呂底亞人終于被擊潰而被趕到自己的城里去，于是波斯人就把撒爾迪斯城包圍起來了。

（81）這樣一來，他們就給對方包圍起來了。克洛伊索斯認(rèn)為這一圍攻不會是短期的，因此從城內(nèi)派使者到自己的聯(lián)盟者那里去。他先前的使者是告訴他們在第五個月里在撒爾迪斯集合，但現(xiàn)在派出去的使者則是送信說他已經(jīng)被圍并請求他們盡可能快地前來援助。

（82）這樣，他便派遣使者到他的其他同盟者那里去，特別是到拉凱戴孟人那里去。然而這時，斯巴達人自己正在為一塊叫做杜列亞的地方和阿爾哥斯人發(fā)生爭吵。這個地方本來是阿爾哥斯人領(lǐng)地的一部分，但是被拉凱戴孟人割占并據(jù)為己有了。所有西方的土地，直到瑪列亞地方，當(dāng)時確實是屬于阿爾哥斯人的，而且不僅是本土上的土地，庫鐵里亞島以及其他的島嶼也是這樣。阿爾哥斯人出兵保衛(wèi)國土不使杜列亞被割掉，然而在還沒有開戰(zhàn)的時候，雙方進行談判，約定雙方各出三百人作戰(zhàn)，勝者即取得這個地方。此外還約定，雙方的其余的軍隊各自返回自己的國家，而不要留在這里觀戰(zhàn)，因為如果軍隊留下，不管哪一方面看到自己方面的軍隊?wèi)?zhàn)敗時便有上去幫忙的危險。這些條件約定之后，兩軍便都撤走了，雙方只把精選的士兵留下來進行戰(zhàn)斗。戰(zhàn)斗開始之后，哪一方面都不能占上風(fēng)。結(jié)果在夜幕降臨之時，六百個人當(dāng)中，活著的只剩下三個人，兩個阿爾哥斯人阿爾凱諾爾和克羅米歐斯和一個拉凱戴孟人歐特律剛戴斯。于是，兩個阿爾哥斯人認(rèn)為他們自己已經(jīng)戰(zhàn)勝便跑回阿爾哥斯去了。但拉凱戴孟人歐特律阿戴斯卻留在戰(zhàn)場上，從戰(zhàn)死的阿爾哥斯人的身上剝下了他們的甲胄武器，把它們帶回自己的營地并留在自己的地方上。第二天兩軍到戰(zhàn)場上來檢查戰(zhàn)斗的結(jié)果。起初雙方發(fā)生了爭執(zhí)，因為他們都自稱是勝利者，一方說他們活著的人較多，另一方則說他們的人留在戰(zhàn)場上并剝下了戰(zhàn)死者的武器甲胄，而對方的兩個人卻逃走了；終于因爭吵而交手打了起來，在一場戰(zhàn)斗當(dāng)中雙方都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但最后是拉凱戴孟人得到了勝利。在這之后，先前按照一定的習(xí)慣留長頭發(fā)的阿爾哥斯人便剃光了自己的頭，并且規(guī)定了一條加上了咒詛的法律，約定他們在收復(fù)杜列亞以前，永遠不再留頭發(fā)并永遠不許他們的婦女戴金飾。同時拉凱戴孟人卻制定了一項與之相反的法律，那就是從此以后他們要留長頭發(fā)，因為直到那時，他們是不留長頭發(fā)的。在三百人當(dāng)中僅存的歐特律阿戴斯自己，據(jù)說恥于在所有他的同伴戰(zhàn)死之后返回斯巴達，便在杜列亞當(dāng)場自戕了。

（83）雖然從撒爾迪斯來的使者請求斯巴達人幫助被圍攻的克洛伊索斯時，斯巴達人正在遇到上述的事件，但他們聽了使者的陳述之后，仍然立刻著手給他以幫助。不過當(dāng)他們完成了準(zhǔn)備工作而船只也正要出航的時候，又來了一個消息說，呂底亞人的要塞已經(jīng)被攻陷而且克洛伊索斯已經(jīng)被俘了。因此，他們雖然對于他的不幸遭遇深感悲痛，卻不得不中止了援助的事情。

（84）撒爾迪斯被攻陷的經(jīng)過是這樣。在克洛伊索斯受到圍攻的第十四天，居魯士派遣騎兵到自己的各個部隊去，告訴全軍說第一個爬上城墻的有賞。在這之后，全軍發(fā)起了一次進攻，但是沒有成功。于是，在其他的一切軍隊都無計可施地在那里觀望的時候，一個叫做敘洛伊阿戴斯的瑪爾多斯人 (16) 決定在沒有設(shè)置守衛(wèi)的那個地方試圖攀登城砦。因為在這一面，城砦所在的山巖是如此陡峭而城砦看來又是難攻不落的，故而誰也不認(rèn)為城砦會從這個地方被攻克。撒爾迪斯的前王美雷斯也只有在巡行這一部分的城壁時不帶著他的侍妾給他生的獅子。因為鐵爾美索斯人宣稱，如果帶著這只獅子環(huán)行城壁，薩爾迪斯便會成為金湯之固，于是美雷斯便帶著獅子巡行城砦的其他可能會受到攻擊的部分，但是他認(rèn)為沒有必要帶著獅子到這一部分來，因為他認(rèn)為這部分是在峭壁上，故而決不會受到攻擊。城砦的這一部分面對著特莫洛斯山。但是，在這前一天，這個瑪爾多斯人敘洛伊阿戴斯卻看到一個呂底亞人從絕壁上下來拾取從城上掉下來的鋼盔，他注意到這事，思考了一番，而現(xiàn)在他親自攀上了絕壁，其他的波斯人則跟在他的后面。許多人爬到上面去，撒爾迪斯于是被攻克，全城都受到了洗劫。

（85）現(xiàn)在我再說一說城陷落的時候克洛伊索斯本人的遭遇。他有一個兒子，關(guān)于他我在上面已經(jīng)提過了，他這個兒子除了是個啞巴以外，在其他方面可說是個不壞的少年。在克洛伊索斯以前的全盛時代，他為自己的這個兒子什么辦法都想到了，在他想到的其他計劃以外，他特別曾派人到戴爾波伊去請示神托問關(guān)于他的兒子的事情。他從佩提亞那里得到的回答是這樣：

生而為呂底亞人的眾民之王，你這非常愚蠢的克洛伊索斯啊！

不要希望和請求在你的宮廷里聽到你兒子的聲音吧；

你的兒子若像先前一樣的啞巴那會好得多；

你第一次聽到他講話時，那將是不幸的一天。

當(dāng)城砦被攻陷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克洛伊索斯是何許人的波斯人遇到他，打算把他殺死。克洛伊索斯雖然看見他過來，但是由于當(dāng)前的不幸遭遇而無心去理會，他根本不介意這個人會不會把他打死。但這時他那不說話的兒子看到波斯人向克洛伊索斯那邊去，便在既害怕又悲痛的心情中說出了話，他喊道：“這個人不要殺死克洛伊索斯！”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從此以后，他一輩子都能講話了。

（86）這樣，撒爾迪斯就給波斯人攻克，克洛伊索斯也給他們俘虜了；他已經(jīng)統(tǒng)治了十四年并且被圍攻了十四天，而到這時，正如神托所預(yù)言的，他便毀掉了自己的大帝國。于是，俘虜了克洛伊索斯的波斯人便把他帶到居魯士那里去。依照居魯士的命令積起了一大堆木材，身戴枷鎖的克洛伊索斯就給放置在這上面，在他之外還有十四名呂底亞的少年。我不知道居魯士是打算把他的這些最初的擄獲物呈獻給某一位神，還是在這里還許下的心愿，還是他可能知道克洛伊索斯是一位畏神的人，因此他想看一下神靈是否會來救他使他不致活活地被燒死。不管怎樣，據(jù)說他是這樣做了；但是站在木堆上的克洛伊索斯卻在自己的悲慘處境中想起了梭倫體會神意而對他講出來的話，即活著的人沒有一個是幸福的。當(dāng)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便打破了保持到這時的沉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發(fā)出了呻吟的聲音，三次叫出了梭倫的名字。居魯士聽到了這個聲音，便命令通譯問克洛伊索斯，他叫的是誰的名字。他們走到他跟前來問他，但他一時卻默然不愿回答他們的問題，過了一會兒在強迫他說話時，他便說：“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寧愿付出我的巨大財富以便使所有的國王都能和這個人談話。”通譯不知道他這個回答是什么意思，便再請他自己解釋；而當(dāng)他們催他回答而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才告訴他們，怎樣在很久以前，一個叫做梭倫的雅典人到他那里去，怎樣看到他的全部富貴榮華卻不把這一切看到眼里（而說了這般這般的話），怎樣梭倫對他所說的話結(jié)果又和他遭遇的完全相合，雖然，這話與其說是專對他講的，毋寧說對所有的人講的，特別是對那些自以為幸福的人們講的。當(dāng)克洛伊索斯說這話的時候，木堆已經(jīng)點著，它的外部已經(jīng)開始著火了。但居魯士從通譯那里聽到克洛伊索斯所說的話以后，卻后悔起來，他覺得他自己既然也是一個人，卻正在活活燒死過去也曾和他自己一樣幸福的另外一個人；此外，他還害怕報應(yīng)并且深以為人間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無常的。他于是下令要他們趕快把火焰撲滅并把克洛伊索斯和與他在一起的人們從木堆上解救下來；他們雖然拼命這樣做，但火焰已經(jīng)無法制服了。

（87）于是，依照呂底亞人的說法，當(dāng)克洛伊索斯看到居魯士有悔恨之意并看到大家拼命撲火但已無效的時候，便高聲向阿波羅神呼喚并懇求他說，如果神對他所呈獻的任何禮品還中意的話，那么就請助他一臂之力使他免于當(dāng)前的滅身之禍。正當(dāng)他滿眼含著淚求神的時候，突然，在到那時一直是晴朗并平靜無風(fēng)的天空上，烏云集合起來，刮起了暴風(fēng)并下了豪雨，而火焰便給熄滅了。居魯士看到之后，深信克洛伊索斯是一個好人并且是神所眷愛的人，便在他從木堆上被放下來之后問他說：“克洛伊索斯，是誰勸說你帶著軍隊來攻打我的國家，不做我的朋友而做我的敵人？”克洛伊索斯這樣回答說：“哦，國王啊，是我干的這件事，但它卻給你帶來了好運，給我?guī)砹瞬恍摇Ｈ粽f起它的原因來，那么應(yīng)該說是希臘人的神，因為是他鼓勵我出兵作戰(zhàn)的。沒有一個人愚蠢到愛好戰(zhàn)爭甚于和平，而在戰(zhàn)爭中，不是像平時那樣兒子埋葬父親，而是父親埋葬兒子。但是我相信，諸神恐怕是歡喜這樣的。”

（88）這就是克洛伊索斯所說的話。于是居魯士就給他松了綁，叫他坐在自己的近旁，對他照顧備至，而居魯士和他身邊的一切人都以一種驚奇的目光注視著他。陷入深思之中的克洛伊索斯一句話也不說。過了一會兒他向四邊望了望，看到波斯人正在劫奪呂底亞人的城市，于是他就向居魯士說：“哦，國王啊，我可否告訴你我心里正在想的事情，還是什么話都不講？”居魯士請他毫無顧慮地把他要講的話講出來。于是他便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那邊的一大群人這樣忙忙碌碌地在做什么？”居魯士說：“他們正在掠奪你的城市并拿走你的財富。”但是克洛伊索斯說：“不是我的城市，也不是我的財富。這些東西已不再有我的任何份兒了，他們正在掠奪的都是你的財富啊。”

（89）居魯士聽到克洛伊索斯的話以后頗為有動于衷，于是便下令身邊的人等一概退去，然后問克洛伊索斯，對于他的所作所為，有什么意見要提出來。克洛伊索斯回答說：“既然諸神使我變成了你的奴隸，那么如果我看到什么對你有利的事情而把它告訴你，那將是我分內(nèi)應(yīng)做之事。你的臣民波斯人是秉性粗暴而又貧困的人民。如果你放任他們進行劫奪并且使他們自己擁有巨大財富的話，那我就要告訴你這些人會干出什么樣的事情來。這就是說，那掠奪到最多財富的人就會背叛你。如果你聽得進我講的話，那么就請你這樣做。把你的親衛(wèi)隊設(shè)置在所有各個城門的地方擔(dān)任崗哨，并要他們在士兵們離開城市時把士兵們身上的戰(zhàn)利品留下并且告訴這些士兵他們這樣做是為了必須用這些東西向宙斯繳納什一稅。這樣，你雖用強力從他們身上奪走戰(zhàn)利品，但是他們卻不會恨你的，因為他們看到你做的公正，自然就會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戰(zhàn)利品了。”

（90）聽到這個意見，居魯士真是大喜過望，因為他覺得這個忠告很好。他非常贊賞克洛伊索斯并命令他的親衛(wèi)隊按照克洛伊索斯建議的辦法行事。然后他向克洛伊索斯說：“克洛伊索斯，我看你在言語和行動上都決心表現(xiàn)出你是一個正直的國王，現(xiàn)在立刻向我請求你所希望的任何贈品吧。”克洛伊索斯回答說：“主公，如果你容許我把這副枷鎖送到我最尊崇的希臘人的神那里去，并且問他一下他是否慣于欺騙那些經(jīng)常向他進行奉獻的人，這便是你能給予我的使我最歡喜的事情了。”于是居魯士就問他對神有什么不滿而提出了這個請求，克洛伊索斯便詳詳細(xì)細(xì)地敘述了他自己的全部想法，神托的回答，特別是他的奉獻物，并且告訴居魯士，他怎樣從神托得到鼓勵，結(jié)果竟使他對波斯人挑起了戰(zhàn)端。他講完了這一切之后，便立刻再一次懇求允許他對神的這種行動加以譴責(zé)。居魯士微笑著回答他說：“克洛伊索斯，我很樂意答應(yīng)你這樣做，不管你要什么東西，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來請求我的。”克洛伊索斯看到自己的請求得到允許，他便派一些呂底亞人到戴爾波伊去，囑咐他們把他的枷鎖放在神殿的入口并且問神，神激勵他對波斯人開戰(zhàn)，并說他一定會摧毀居魯士的帝國，但結(jié)果這就是戰(zhàn)爭的最初成績，這樣做神是不是感到可恥。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要指著這副枷鎖，隨后，他們還要問，希臘的神是不是慣于干這種忘恩負(fù)義的事情。

（91）呂底亞人到了戴爾波伊，把他們帶來的話傳達了，據(jù)說佩提亞是這樣回答的：“任何人都不能逃脫他的宿命，甚至一位神也不例外。克洛伊索斯為他五代以前的祖先的罪行而受到了懲罰。這個祖先當(dāng)他是海拉克列達伊家的親衛(wèi)兵的時候，曾參與一個女人的陰謀，在殺死他的主人之后奪取了他的王位，而這王位原是沒有他的份的。洛克西亞司神（即阿波羅神——譯者）本來盡力想使撒爾迪斯不在克洛伊索斯生前的時候，而是要推遲到他的兒子的時候陷落，但是他不能改變命運女神的本意。凡是命運女神許給克洛伊索斯的，都已經(jīng)做到并恩賜給克洛伊索斯了。讓克洛伊索斯知道，洛克西亞司把撒爾迪斯的陷落推遲了整整三年，因此他變成囚犯的時期要比命中注定的日期晚得多了。此外，洛克西亞司還把克洛伊索斯從燒著的木堆上救了下來。克洛伊索斯也沒有任何權(quán)利來抱怨他從神托那里得到的答復(fù)。因為當(dāng)洛克西亞司告訴他如果他攻打波斯人他會摧毀一個大帝國的時候，如果想確實知道一下神的意旨的話，那么他就應(yīng)該再派人來問一下這是指著哪一個帝國，是居魯士的，還是他自己的帝國。然而他既不懂得所講的是什么話，又不肯再來問個清楚，那么今天的這個下場便只有怪他自己了。此外，他甚至不懂得洛克西亞司給他的關(guān)于騾子的那個最后的回答。因為那騾子實際上指的是居魯士。居魯士的父母屬于不同的種族，不同的身份；他的母親是一位美地亞的公主，美地亞國王阿司杜阿該斯的女兒，但他的父親卻是個美地亞人治下的波斯臣民，他雖然在一切方面都比他的妻子為低，卻娶了自己的公主。”以上便是佩提亞的回答。呂底亞人返回撒爾迪斯并把他們聽到的話告訴了克洛伊索斯，克洛伊索斯聽了之后，才承認(rèn)這是他自己的過錯，而不是神的過錯。

（92）伊奧尼亞最初就是這樣被征服，而克洛伊索斯的帝國也便這樣地結(jié)束了。除了前面已經(jīng)提到的那些奉獻品之外，克洛伊索斯在希臘還奉獻了其他許多物品。在貝奧提亞的底比斯，他奉獻給伊茲美尼亞的阿波羅神一座黃金的三腳架，在以弗所 (17) ，金牛和神殿的大部分的柱子都是他奉獻的；在戴爾波伊的普羅奈阿神殿 (18) ，他奉獻了一只巨大的黃金楯。這一切奉獻物直到我當(dāng)時還都有的；但是其他的若干奉獻物卻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我聽說，他奉獻給米利都人的布朗奇達伊的禮物和獻給戴爾波伊的禮物一樣，分量也相等。獻給戴爾波伊的禮物和獻給阿姆披亞拉歐斯神殿的禮物都是他自己的財產(chǎn)，是他從他父親那里繼承來的財產(chǎn)中最初得到的東西。其他的奉獻物則來自他的一個敵人的財產(chǎn)，這個敵人在他登上王位之前，曾領(lǐng)導(dǎo)過一個黨派來反對他，目的則在于想使龐塔萊昂取得呂底亞的王冠。這個龐塔萊昂是阿律阿鐵斯的一個兒子，和克洛伊索斯是異母兄弟；因為克洛伊索斯的母親是一個卡里亞婦女，但龐塔萊昂的母親卻是一個伊奧尼亞婦女。當(dāng)克洛伊索斯因父命而取得王位的時候，他曾把那陰謀反抗他的那個人放到刷梳器上去給刮死。隨之克洛伊索斯便沒收了他的財產(chǎn)，在這之后克洛伊索斯更把他的財產(chǎn)像上面所說那樣地奉獻給神殿。關(guān)于他的奉獻品，我所要說的就是這些了。

（93）呂底亞和其他國家不一樣，它沒有那樣多足以令人驚異的事物叫我來敘述，例外的只有從特莫洛斯山上沖洗下來的金砂。然而那里卻可以看到一座比其他建筑物要大得多的建筑物，不過埃及和巴比倫的巨大建筑物卻不算在內(nèi)。這就是克洛伊索斯的父親阿律阿鐵斯的陵墓，陵墓的底座是大石砌成，其他部分則是很高的一個土堆。這是商人、手工業(yè)者和娼妓們共同修造起來的。陵墓頂上的五個石柱直到我的時代還有的。石柱上面刻有銘文，表明每一類的工人做了多少工作。根據(jù)計算來看，娼妓們所做的那部分工作是最多的。呂底亞普通人民的女兒們?nèi)几蛇@種賣淫的事情，以便存錢置辦自己的妝奩，直到她們結(jié)婚的時候為止。她們通常是自己來照料自己出嫁的事情的。陵墓的周匝是六斯塔迪昂和二普列特隆，寬是十三普列特隆，在陵墓近旁有一個大湖。據(jù)呂底亞人說，這湖永遠有活泉水作為源流，它的名稱是巨吉斯湖。關(guān)于陵墓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94）呂底亞人的風(fēng)俗習(xí)慣和希臘人的風(fēng)俗習(xí)慣是很相似的，不同的只是他們叫他們的女兒賣淫的一點。據(jù)我們所知道的，他們是最初鑄造和使用金銀貨幣的人，他們又是最初經(jīng)營零售商業(yè)的人。依照他們自己的說法，那些在他們和希臘人中間通行的一切游戲，也都是他們發(fā)明出來的。他們說他們發(fā)明這些游戲，正是他們在第勒塞尼亞殖民的時候。關(guān)于這件事他們是這樣講的：在瑪涅斯的兒子阿杜斯王當(dāng)政的時代，呂底亞的全國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饑饉。起初的一段時期，呂底亞人十分耐心地忍受這種痛苦，但是當(dāng)他們看到饑饉持續(xù)下去毫無減輕的跡象時，他們便開始籌劃對策來對付這種災(zāi)害。不同的人想出了不同的辦法。骰子、阿斯特拉伽洛斯（羊蹠骨，俗稱羊拐子——譯者）、球戲以及其他所有各種各樣的游戲全都發(fā)明出來了，只有象棋這一項，呂底亞人說不是他們發(fā)明出來的。他們便用這些發(fā)明來緩和饑饉。他們在一天當(dāng)中埋頭于游戲之中，以致不想吃東西，而第二天則只是吃東西而不游戲。他們就這樣過了十八年。但是饑饉的痛苦仍然是壓在他們身上，甚至變得越來越厲害了。最后國王只得便把全體呂底亞人分開，叫這兩部分人抽簽決定去留，而他將繼續(xù)統(tǒng)治抽簽后留在國內(nèi)的那一半人。移居國外的人則歸他的兒子第勒賽諾斯來領(lǐng)導(dǎo)。抽簽之后，應(yīng)當(dāng)移居的人們就到士麥拿去，造了船舶，把他們一切可以攜帶的日用財物放到船上之后，便起程尋找新的生計和土地去了。直到最后，在他們駛過了許多民族的土地以后，他們到達了翁布里亞。他們就在那里建立了一些城市，從此定居下來了。他們不再稱自己為呂底亞人，他們按照率領(lǐng)他們到此地來的王子第勒賽諾斯的名字，而稱自己為第勒塞尼亞人。而呂底亞人這樣便受到了波斯人的奴役。

（95）因此，我這部歷史的后面的任務(wù)，就是必須考察一下摧毀了克洛伊索斯的帝國的這個居魯士是個何等樣的人物，而波斯人又是怎樣稱霸于亞細(xì)亞的。在這里我所依據(jù)的是這樣一些波斯人的敘述，這些人并不想渲染居魯士的功業(yè)，而是要老老實實地敘述事實，雖然，我知道，關(guān)于居魯士的事情，此外還有三種說法。亞述人把上亞細(xì)亞統(tǒng)治了五百二十年之后 (19) ，他們的臣民才開始起來反抗他們，在這中間首先就是美地亞人。他們?yōu)榱藸幦∽杂啥闷鹞淦鱽韺喪鋈诉M行戰(zhàn)爭，他們的英勇戰(zhàn)斗使他們掙脫了奴役的枷鎖并變成了自由的人民。美地亞人的成功榜樣使其他民族也隨著起來反抗了。

（96）這樣，大陸上的各個民族便都獲得了獨立，然而他們卻再一次回到了僭主的統(tǒng)治之下，經(jīng)過的情況有如下述。一個叫做戴奧凱斯的美地亞人，是普拉歐爾鐵斯的兒子。這個人非常聰明，他既然想取得僭主的地位，因此，便著手實行了下面的一個計劃。當(dāng)時的美地亞人是分成各個部落散居各處的，而且在全部美地亞又是一片無法無天的狀態(tài)，因此當(dāng)時在本部落中已經(jīng)知名的戴奧凱斯便比以前更忠誠和熱心地努力在他的同部落人中間執(zhí)行正義。他相信正義和非正義是相互敵對的。因此，在他這樣做以后，立刻同部落的人看到他的正直行為而推舉他為一切爭端的仲裁者。由于心中向往著統(tǒng)治權(quán)，他便表現(xiàn)出自己是一個忠誠和正直的人物。用這樣的辦法，他不單是博得本部落人們的贊賞，甚至長期以來受著不公的審判的痛苦的其他諸部落的人們，在他們知道只有戴奧凱斯正直無私，能給以公正的審判的時候，他們便時常愿意到戴奧凱斯這里來請求他審判他們的爭端。直到后來人們只相信他一個人，而不再相信其他任何人的裁判了。

（97）找他來幫忙的人越來越多了，因為人們都聽說他的裁判是公正的。戴奧凱斯感到自己已得到一切人的信賴，便宣布說他不愿再出現(xiàn)于他經(jīng)常坐下來進行審判的那個位子之上，并不想再做法官了。因為他認(rèn)為整天用來調(diào)解鄰人的事情而不去管自己的事情，這對他自己是毫無利益可言的。結(jié)果，在各部落之中，掠奪與不法的行為發(fā)生得甚至比以前更要猖獗了。于是美地亞人便集會到一處來討論當(dāng)前的局勢。（我想，講話的主要都是戴奧凱斯一派的人）他們說：“如果事情這樣繼續(xù)下去，我們就不能在這個地方住下去了。讓我們給我們自己立一個國王吧，這樣這個地方才能治理得好，這樣我們自己才能各安其業(yè)，不致由于無法無天的情況而被弄得家破人亡了。”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后，他們便決定推立一個國王來統(tǒng)治他們了。

（98）隨后他們立刻便提出了選誰擔(dān)任國王的問題。大家一致愿意推舉和擁戴戴奧凱斯，結(jié)果他們便同意由他來擔(dān)任國王了。他要求他們給他修建一所與他的國王身份相適合的宮殿并要求撥給他一支保護他個人的親衛(wèi)隊。美地亞人同意了他的意見，他們在他自己所指定的地方給他建造了堅固的大宮殿，并且聽任他從全國人民當(dāng)中給自己選一支親衛(wèi)兵。在他做了國王以后，他進而又強制美地亞人給他修建一座城寨，他要他們幾乎不去管其他的城市而單是注意經(jīng)營這個新都。美地亞人在這一點上也聽從了他，給他建造了一座今日稱為阿格巴塔拿的城市，這座城寨的城墻既厚重又高大，是一圈套著一圈建造起來的。這個地方的結(jié)構(gòu)是這樣：每一圈城墻都因為有女墻的關(guān)系而比外面的一圈要高（即內(nèi)圈比外圈只高那一道女墻的高度——譯者）。由于城寨是在平原上的一座小山之上，這種地勢當(dāng)然可以有一些幫助，但這主要還是由于人工的緣故才做到這一點的。城墻一共有七圈；皇宮和寶庫是在最內(nèi)的一圈城墻里面。最外面的一圈城墻和雅典城的城墻約略等長。最外面一圈女墻的顏色是白色的，第二圈是黑色的，第三圈是紫色的，第四圈是藍色的，第五圈是橙色的；外部這五道城墻都是涂著顏色的，最后兩圈女墻則是包著的，第六圈是用銀包著的，最里面的一圈則是用金包著的。

（99）戴奧凱斯修筑這些城壁都是為了他自己和他自己的宮殿，人民則要定居在城寨的周邊。而當(dāng)一切都修建起來以后，戴奧凱斯首先便定出了一個規(guī)則，即任何人都不能直接進見國王，一切事項都要通過報信人來辦理并且禁止臣民看到國王。他還規(guī)定，任何人在國王面前笑或是吐唾沫都特別被認(rèn)為是一件可恥的冒瀆行為。他所以小心地把自己用這種辦法隔離起來，目的是在于保證自己的安全，因為他害怕如果和他一起長大，同出名門而且在一個男子的主要才能方面比起他來毫無遜色的同年輩的人經(jīng)常見到他的話，他們會感到惱怒并且有可能暗算他；如果他們看不到他的話，那么他們就會以為戴奧凱斯已和先前判若兩人了。

（100）在戴奧凱斯把這一切都辦理停妥并且把王位穩(wěn)穩(wěn)地坐定之后，他便仍然像先前那樣地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正義的審判。訴訟案件都要寫下來交到國王那里去，國王根據(jù)所寫的內(nèi)容進行審判，然后把他的判詞送還當(dāng)事人；他便是這樣地判案的，其他的事情他也管。在全國各地都有他的密探和偷聽者：如果他聽到有人橫暴不法，他就把這個人召來對他的罪行給以相應(yīng)的懲罰。

（101）這樣，戴奧凱斯便只是把美地亞人這個民族統(tǒng)一起來，并統(tǒng)治了他們。美地亞人是由下述的一些部落構(gòu)成的：布撒伊人、帕列塔凱奈人、斯特路卡鐵斯人、阿里桑托伊人、布底奧伊人、瑪果伊人。屬于美地亞人的部落就是這些了。

（102）戴奧凱斯統(tǒng)治了五十三年之后死了 (20) ，他的兒子普拉歐爾鐵斯繼承了他。這個王子繼承了王位之后不滿足于單單統(tǒng)治美地亞人一個民族，便開始征伐波斯人。他先把軍隊開入波斯人的國土，這樣首先便使波斯人變成了美地亞人的臣民。后來，他成了兩個強大民族的主人以后，更進而征討亞細(xì)亞，一個民族接著一個民族地把它征服了。直到最后，他竟和亞述人打了起來；亞述人是居住在尼諾斯（尼尼微——譯者）城的，他們先前是整個亞細(xì)亞的霸主。現(xiàn)在，由于盟國的叛離，他們已經(jīng)孤立了，然而除去上述的一點之外，他們國內(nèi)情況仍舊是和先前一樣繁榮的。普拉歐爾鐵斯向這些亞述人進攻，但是在一次戰(zhàn)役中他和他的一大部分的軍隊都戰(zhàn)死了，這是他統(tǒng)治美地亞二十二年之后的事情。

（103）普拉歐爾鐵斯死后，他的兒子，戴奧凱斯的孫子庫阿克撒列斯繼承了王位。據(jù)說他比他的任何先人都要好戰(zhàn)得多。他第一個把亞細(xì)亞的士兵組成部隊，把在他之前混成一團并非常紊亂的軍隊分成獨立的組織，組成了槍兵、弓兵、騎兵等等兵種。在先前作戰(zhàn)時白日突然變?yōu)楹谝沟哪且惶炖锖蛥蔚讈喨私粦?zhàn)的就是這個人。征服了哈律司河彼岸全部亞細(xì)亞領(lǐng)土的也是他。庫阿克撒列斯把他治下的一切民族集合起來向尼諾斯進軍，他這樣做是想給父親復(fù)仇和把這座城摧毀。在一場戰(zhàn)斗中亞述人被打敗了，庫阿克撒列斯已經(jīng)把這個地方包圍起來，但這時在普洛托杜阿斯的兒子、斯奇提亞國王瑪杜阿斯率領(lǐng)之下的一支斯奇提亞人的大軍為了追蹤被他們趕出了歐羅巴的奇姆美利亞人而侵入了亞細(xì)亞，因此便來到了美地亞的領(lǐng)土。

（104）對于一個輕裝的人來說，從麥奧提斯湖 (21) 到帕希斯河和科爾啟斯人居住的地方要走三十天。從科爾啟斯走不多遠便可以進入美地亞，因為在這中間只隔著撒司配列斯人住的一個地方，過去這個地方就到美地亞了。雖然如此，這卻不是斯奇提亞人入寇的道路，他們迂回行進而走了比這要遠得多的上方的道路，這條道路的右手就是高加索山脈。斯奇提亞人在那里曾遇到美地亞人的抵抗，美地亞人給他們戰(zhàn)敗，從而喪失了他們的帝國。斯奇提亞人就成了全亞細(xì)亞的霸主。

（105）此后他們更向前推進，打算進攻埃及。當(dāng)他們到達敘利亞的一個叫做巴勒斯坦的地方時，埃及的國王普撒美提科斯來會見他，用懇求的話和禮物請他們不要再繼續(xù)向前推進。因此在他們返回的途中經(jīng)過敘利亞的一個城市阿斯卡隆的時候，他們的大部分沒有進行任何毀壞的活動便開過去了。但是被落在后面的少數(shù)人卻把烏拉尼阿·阿普洛狄鐵（意為上天的阿普洛狄鐵——譯者）的神殿給洗劫了。我打聽之后知道，阿斯卡隆的神殿是這位女神的神殿中最古老的一座；因為塞浦路斯的那座神殿，正如塞浦路斯人自己所說，就是模仿著它建造起來的；而庫鐵拉的那座神殿則是出身于這同一敘利亞地方的腓尼基人建造的。洗劫了這座神殿的斯奇提亞人受到了女神懲罰，他們和他們的后裔都得了女性病。他們自己承認(rèn)他們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得了這種病的，而來到斯奇提亞的人則能夠看到這是怎樣的一種病。得了這種病的人被稱為埃那列埃斯。

（106）斯奇提亞人這樣就把亞細(xì)亞統(tǒng)治了二十八年。在這期間，他們的暴虐和橫傲的行為使整個地方變成一片荒野；原來，除了他們榨取加到各地人民身上的貢賦之外，他們更騎著馬到各地把人們的財物掠奪一空。于是，庫阿克撒列斯和美地亞人一道，請他們大部分的人前來赴宴，把他們灌醉，然后便把他們?nèi)細(xì)⑺懒恕＿@樣美地亞人就收復(fù)了他們的帝國和他們先前所有的一切。他們攻占了尼諾斯（攻占的情況我將在另一部歷史中敘述）并且征服了除巴比倫地方之外的全部亞述。

（107）后來，庫阿克撒列斯也死了；他一共統(tǒng)治了四十年，在這里面斯奇提亞人統(tǒng)治的年代我也算進來了。他的兒子阿司杜阿該斯繼承了他的王位。

阿司杜阿該斯有一個女兒，名叫芒達妮。關(guān)于這個女兒，他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他夢見她撒了大量的尿，這尿不僅僅漲滿了全城，而且淹沒了整個亞細(xì)亞。他把他的這個夢告訴了會占夢的瑪哥斯僧，瑪哥斯僧詳細(xì)地向他解釋了夢的意義，他聽到后而大大地戰(zhàn)栗了。因此，在芒達妮成年應(yīng)當(dāng)婚配的時候，他害怕夢會應(yīng)驗而不把她許配給任何門當(dāng)戶對的美地亞人，卻把她嫁給他認(rèn)為是出自名門而且性情溫和的一個名叫剛比西斯的波斯人；因為在阿司杜阿該斯看來，剛比西斯比中等身份的美地亞人都要低得多了。

（108）但是在芒達妮嫁給剛比西斯的頭一年里，阿司杜阿該斯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從她的子宮里生出了葡萄蔓來，這葡萄蔓遮住了整個亞細(xì)亞。他把這個夢也告訴了占夢的人，隨后就把當(dāng)時有了身孕即將分娩的女兒從波斯人那里召了來。他的女兒來到之后，他就把她監(jiān)視起來，打算把她生下來的孩子弄死；因為占夢的瑪哥斯僧在占夢的時候預(yù)言說，他的女兒的后裔將會代替他成為國王。為了防止這一點，在居魯士剛剛降生的時候阿司杜阿該斯就把哈爾帕哥斯召了來，這是他家里的一個人，是美地亞人當(dāng)中他所最信任的一個仆人，同時又是代他管理一切家務(wù)的人；他向哈爾帕哥斯說：“哈爾帕哥斯，我請你對我托付給你的這件事情萬勿疏忽大意；也不要為著別人而出賣了你的主人的利益，不然的話你將會自食其毀滅的后果。把芒達妮生的這個孩子帶到你家里去，就在那里把他殺死，然后，隨你怎樣把他埋起來好了。”哈爾帕哥斯回答說：“國王啊，哈爾帕哥斯在過去從來不曾在任何事情上違背過你，而今后也請你放心，他一定小心謹(jǐn)慎不會冒犯你的。如果是你的意思要我這樣做的話，那么在我這方面，我是應(yīng)當(dāng)把這件事給你辦理妥善的。”

（109）哈爾帕哥斯這樣回答以后，孩子就給交到他的手里，孩子已經(jīng)是給打扮得像是快死的孩子那樣子的。于是他便哭著趕回自己的家里去了。在他到家的時候，他就把阿司杜阿該斯的話告訴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對他說：“那么，你自己打算怎么辦呢？”他回答說：“我不打算照著阿司杜阿該斯的話去做。不，縱使他神智顛倒，縱使他比現(xiàn)在更加瘋狂，我也不會按他的意思去辦事，或是代他干這種殺人的勾當(dāng)。我有許多理由不殺死這個孩子。首先，他和我有親屬關(guān)系；其次，阿司杜阿該斯已經(jīng)老了，又沒有兒子。如果他死的時候，王位傳給他的女兒，而他卻想用我的手來殺死他女兒的兒子；那時我豈不要受到最大的危險嗎？老實講，為了我的安全，這個孩子是必須死的，不過這件事必須要由阿司杜阿該斯自己手下的一個人來干，而不是由我的人來干。”

（110）他這樣說著，立刻就派遣一名使者去把阿司杜阿該斯的一名牧人召了來，因為他知道阿司杜阿該斯的這個牧人放牲的牧場是最適宜的牧場而那里的山又是野獸出沒最多的地方。這個牧人的名字叫做米特拉達鐵斯，他的妻子和他一樣，也是國王的奴隸；她的美地亞語的名字是斯帕科，希臘語則稱之為庫諾，因為在美地亞語中，斯帕卡一詞是希臘語的母狼的意思。牧人牧放牲畜的山麓地方是在阿格巴塔拿的北邊，面臨著黑海的。美地亞的和撒司配列斯人相鄰的那個地方 (22) ，地勢是高聳、多山并且覆蓋著一片森林的，但是美地亞的其他地方則完全是一片平原。當(dāng)著聞?wù)俣泵s來的牧人來到的時候，哈爾帕哥斯就說：“阿司杜阿該斯命令你把這個孩子放到山中最荒鄙的地方去好叫他盡快地死掉。他并且囑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殺死這個孩子，卻使他不管怎樣保全了性命，那你將會遭到最可怕的死亡。我就是受命來看這個孩子被拋掉的。”

（111）牧人聽了這話，便抱起了這個孩子，順著原路回到了自己的小舍。在那里，好像是由于神意，他那眼看便要分娩的妻子正在他到城市去的時候生了一個孩子。牧人和他的妻子都為對方操心，牧人是因為妻子的臨盆期近，妻子則不知道哈爾帕哥斯為何突然把自己的丈夫找去，而為這件不常見的事情擔(dān)驚害怕。因此當(dāng)他回到自己的妻子這里來時，她看到他出其不意地回來，沒等他講話便先問他為什么哈爾帕哥斯這樣匆匆忙忙地把他召去。他說：“妻啊，當(dāng)我來到城里的時候，我看到和聽到我決不愿意看到和不愿意發(fā)生在我們主人身上的事情。哈爾帕哥斯的家里是一片哭聲；我大吃一驚，但是我走進去了。當(dāng)我進去的時候，我立刻便看到一個全身金飾并穿著錦繡服裝的嬰兒躺在那里在喘氣掙扎著和哭叫著。哈爾帕哥斯看到我，便命令我立刻把這個孩子抱走，要我把這孩子放到山中野獸最多的地方去。而且他告訴我說，是阿司杜阿該斯下令要我這樣做的，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話做，我便有身遭慘禍的危險。于是我便把孩子抱起來帶走了，我以為這是家中一個奴仆的孩子，因為我是決不會猜出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但是在我看到金飾和華美的衣服時我是吃驚的，特別是不明白哈爾帕哥斯家中人們公然哭泣的原因。然而很快的，在道上我便曉得了一切。他們派一個仆人給我引路出城并把孩子交付給我。這個仆人告訴我說，孩子的母親是國王的女兒芒達妮，孩子的父親是剛比西斯，剛比西斯是居魯士的兒子；下令殺死這個孩子的就是阿司杜阿該斯。你看，這里就是這個孩子。”

（112）牧人這樣說著，就打開了蒙著這個孩子的布，把它給自己的妻子看。當(dāng)她看到這孩子是一個多么美麗可愛的孩子的時候，就哭了起來；她抱著丈夫的雙膝，懇求他無論如何不要拋掉這個孩子。然而她的丈夫回答她說，他是沒有任何別的辦法的，因為哈爾帕哥斯會把密探派來打聽情況回去報告，而如果他不從命的話，他是會遭到慘死的。既然無法說服她的丈夫，于是妻子又說：“既然我說服不了你，而人們又一定要你把孩子拋棄，那么至少這件事你總可以做到吧。你知道，我剛才生的那個孩子是死產(chǎn)。把它抱走放到山里去，而讓我們把阿司杜阿該斯的女兒的孩子像我們自己的孩子那樣地?fù)狃B(yǎng)起來吧。這樣你就不會由于你對自己的主人不忠實而受到懲辦，而我們也就不會商量出不利于己的主意來了。這樣，我們的死掉的孩子將要得到王子一樣的葬禮而活著的孩子又不會失去自己的性命。”

（113）牧人以為在當(dāng)前的情況之下，他的妻子的辦法最好不過，于是他立刻照辦了。他把他帶來打算殺害的那個孩子交給了自己的妻子，而把自己的死嬰放到他帶另一個孩子來時使用的籃子里，把另一個孩子的衣飾全給他穿戴上，然后把他放到山里最荒鄙的地方去了。在這孩子給放到那里去的第三天，牧人便留下他手下的一個助手在那里看著孩子，自己到城里，直奔哈爾帕哥斯的住所來，說他準(zhǔn)備要人們?nèi)タ春⒆拥氖w。哈爾帕哥斯派了他最親信的衛(wèi)兵去看了這個尸體，而在他們?yōu)樗麢z查完畢之后，便把牧人的孩子埋葬了。孩子就這樣地被埋葬了，而后來叫做居魯士的另一個孩子，就受到了牧人的妻子的收留和撫養(yǎng)，但是牧人的妻子卻給這個孩子起了別的一個名字。

（114）當(dāng)這個孩子十歲的時候，這樣一個事件卻使人們看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來了。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有一天他在村中牧人的畜舍的地方和與他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們在街道上一起玩耍。和他一起玩耍的別的孩子們選這個被稱為牧人之子的孩子做國王。于是他便開始分別向這些孩子發(fā)號施令起來：他叫一些孩子給他修造房屋，叫另一些孩子做他的親衛(wèi)隊，叫其中的一個孩子擔(dān)任大概是國王的眼目，又給另一個孩子以傳奏官的任務(wù)，他們每個人都得到了適當(dāng)?shù)娜蝿?wù)。在和他一起游玩的孩子當(dāng)中，有一個孩子是美地亞的知名之士阿爾鐵姆巴列司的兒子，這個孩子拒絕服從居魯士的命令。于是居魯士命令別的孩子把他捉了起來，當(dāng)他的命令被執(zhí)行的時候，他就狠狠地鞭打了這個孩子一頓而使他吃了很大的苦頭。在阿爾鐵姆巴列司的兒子被釋放之后，這個孩子對于自己所受的殘酷遭遇十分氣憤，便立刻到城里他父親那里去，向他父親痛訴他在居魯士手下所受到的待遇。這個孩子當(dāng)然不說他是居魯士（因為那時他還沒有居魯士的名字），而是稱他為阿司杜阿該斯的牧人的兒子。阿爾鐵姆巴列司在盛怒之下，就帶著自己的兒子去見國王，控訴他的兒子所受到的粗暴待遇。他指著自己的兒子的肩頭說：“哦，國王啊，看一個牧人的兒子，你的奴隸的兒子加到我們身上的暴行吧。”

（115）阿司杜阿該斯聽到和看到這一切之后，便打算為了照顧阿爾鐵姆巴列司的身份而為他的孩子報仇，于是他把牧人和他的兒子召了來。當(dāng)他們父子二人來到他面前的時候，阿司杜阿該斯便望著居魯士說：“是你這樣一個賤人的兒子竟敢對于我們國內(nèi)最大人物的兒子施行無禮嗎？”孩子回答說：“可是，國王，我對他的待遇本是他罪有應(yīng)得的。我們村里的孩子在玩耍時選我做國王，因為他們認(rèn)為我是最適當(dāng)?shù)娜恕＿@個孩子自己也是選我做國王的一個人。所有其他的孩子都按照我的吩咐去辦事，可是他不聽我的話，并且根本不把我放到眼里，因此最后他受到應(yīng)得的處分。如果為了這個緣故我應(yīng)受懲罰的話，我是愿意接受懲罰的。”

（116）當(dāng)這個孩子講話的時候，阿司杜阿該斯好像已經(jīng)覺出他是何許人了，他看到這孩子的眉目之間有和自己相似之處，而且在回答的時候有一種和奴隸的身份相去甚遠的氣度；此外，他的年齡又和他拋棄他的外孫居魯士的時期相合。阿司杜阿該斯因此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然而當(dāng)他好容易清醒過來的時候，為了把阿爾鐵姆巴列司打發(fā)開以便單獨盤問一下這個牧人自己，他就向阿爾鐵姆巴列司說：“阿爾鐵姆巴列司，我要把這件事處理妥善，決不致叫你和你的兒子再來訴苦的。”阿爾鐵姆巴列司退下去了，而侍從便遵照著阿司杜阿該斯的命令把居魯士引進了內(nèi)室。阿司杜阿該斯這時只和牧人在一起了，于是他便問牧人他從哪里得到的這個男孩子，是誰把這個孩子給了他的。牧人回答說，這個男孩子是他自己的親生子，孩子的親生母還活著并且就在家里。阿司杜阿該斯對他說，如果他想自尋這樣天大的麻煩實在是太沒有腦筋，同時阿司杜阿該斯向他左右的侍衛(wèi)示意，要他們把牧人捕了起來。牧人在被帶去拷問的時候，便從開頭起，把事情的原原本本的經(jīng)過情況全都講出來了，最后則是懇請和哀求國王寬宥他。

（117）阿司杜阿該斯從牧人這里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后，對于牧人倒不很介意，但對于哈爾帕哥斯，他卻是十分生氣的，于是他便派衛(wèi)兵去把哈爾帕哥斯召來見他。在哈爾帕哥斯到來的時候，他就問哈爾帕哥斯說：“哈爾帕哥斯，我交給你的我的女兒的孩子，你到底是怎樣把他殺死的呀？”哈爾帕哥斯看見牧人也在室內(nèi)，便不敢說謊話，恐怕他自己會被別人問倒，露出馬腳因之而獲罪。于是他說：“哦，國王啊，當(dāng)你把孩子交到我手里來的時候，我立刻就開動腦筋，以便想出辦法怎樣能不違背你的意旨，怎樣能不對你有所冒犯，但是又不被你的女兒和你本人看成是一名兇手。于是我便想出了下面的辦法。我把這個牧人召了來，把孩子交給了他，告訴他是國王下令要處死這個孩子的。而在這里我并沒有說謊，因為你是這樣命令的。此外，在我把孩子交給牧人時，我還囑咐他把這孩子放到荒鄙的山地去并留在那個孩子的身旁直到那孩子死的時候；而且我怕他做不到這件事，因而用各種懲罰恐嚇?biāo)：髞恚?dāng)他按照我所吩咐的一切辦理完畢，而孩子也死掉的時候，我便派最親信的幾名宦官去檢查孩子的尸體，并把它埋掉了。哦，國王，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孩子就是這樣死的。”

（118）這樣，哈爾帕哥斯便坦白地把全部經(jīng)過說出來了。阿司杜阿該斯聽了后絲毫不顯露他心中對哈爾帕哥斯的所作所為所感到的憤怒，他先是把剛才從牧人那里聽到的向哈爾帕哥斯說了一遍，而在他重述之后，最后他說這個男孩子還活著，而一切事情結(jié)果也十分順利。他說：“對于這個孩子的處置使我感到很大的痛苦，而我的女兒對我的責(zé)怪也使我的心頭十分沉重。現(xiàn)在，命運既然有了一個可慶幸的轉(zhuǎn)機，那么回到家去，把你自己的兒子送到新來的孩子這里來并且到這里來和我一同進餐（因為為了孩子之得以保全，我打算向應(yīng)當(dāng)?shù)玫竭@種光榮的神奉獻犧牲）。”

（119）哈爾帕哥斯聽了這話之后便向他拜了拜，然后回到家中；他非常高興地看到，他的違命對他竟成了一件有利的事情，而且他不單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應(yīng)約赴宴來慶祝這一幸運的事件。在他到家之后，他就把他的一個大約十三歲的獨生子叫了來，囑咐他到宮中去，并按照阿司杜阿該斯所吩咐的一切去做。然后，他滿心歡喜地到妻子那里去，把經(jīng)過的一切告訴了她。但阿司杜阿該斯卻在哈爾帕哥斯的兒子到來時把他殺死，把他的肢體割成碎塊，烤了其中的一些，又煮了一些。等這一切都弄好之后，便把它準(zhǔn)備起來待用。在赴宴的時間哈爾帕哥斯來了，其他的客人也都來參加了宴會。在阿司杜阿該斯和其他客人的面前擺的是大量的羊肉，但是在哈爾帕哥斯的桌上所擺的卻是他兒子的肉，不過他的兒子的頭、手和腳卻放在一邊的籃子里用東西蓋著。當(dāng)哈爾帕哥斯仿佛已經(jīng)吃飽了的時候，阿司杜阿該斯便問他是不是中意他吃的菜。哈爾帕哥斯回答說他十分滿意。于是那些要把裝著他的兒子的頭和手腳的蓋著的籃子帶給他的人便到他面前來，叫他掀開籃子并把他所喜歡的東西取出來。哈爾帕哥斯依照所吩咐的掀開了籃子，于是他便看到了他的兒子身上所剩下的東西。然而，他看了之后并沒有被嚇住，也沒有失去自制力。在阿司杜阿該斯問他，他方才所吃的是什么獸類的肉的時候，他回答說他知道并且說他對于國王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感到滿意的。這樣回答之后，他便把吃剩下的肉塊帶回家中去了，我想他是打算把他兒子的全部遺骸收集起來埋葬掉的。

（120）阿司杜阿該斯便用這樣的辦法懲罰了哈爾帕哥斯。后來，在考慮到如何處理居魯士的問題時，他便把以前像我所說那樣地解釋了他的夢的瑪哥斯僧召了來，并且問他們?nèi)绾谓忉屗膲簟；卮鸷拖惹安]有什么兩樣，他們說如果這個孩子還活著而那時沒死的話，他是一定會成為國王的。阿司杜阿該斯于是對他們說：“這個孩子遇了救而且現(xiàn)在還活著，他在鄉(xiāng)下的時候，他那村里的孩子們要他做了國王，而他的所作所為就跟真正的國王的所作所為完全一樣。他分別任命他的親衛(wèi)隊，他的哨兵，他的傳奏官，他還任命其他的官職而且像國王那樣地統(tǒng)治。你們告訴我，你們以為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瑪哥斯僧回答說：“如果這個孩子還活著并且沒有什么預(yù)謀而成了一個國王的話，那么你就應(yīng)當(dāng)歡喜而不要為這個孩子擔(dān)心害怕了。他是不會第二次成為國王的。因為我們知道，在請示神托的時候預(yù)言常常表現(xiàn)為不重要的小事情，而夢兆之類的東西是否全部應(yīng)驗其意義就更加微乎其微了。”阿司杜阿該斯說：“瑪哥斯僧啊，我的意思也正是這樣，這孩子既然做了國王，夢就算應(yīng)驗了，而我也就再沒有什么怕他的了。不過仍請好好想一想并告訴我怎樣做對于我的全家和對于你們才是最安全的。”瑪哥斯僧回答說：“國王啊，我們也是非常關(guān)心你的王國的鞏固的；不然的話，如果王國到了這個孩子的手里，它就是到外國人手里了，因為他是一個波斯人：這樣一來，我們美地亞人就要受到奴役，被波斯人當(dāng)作異族而肆意蔑視。但如果是你，我們的同國人，當(dāng)國王的時候，則國家的政權(quán)也有我們的一份，而且我們可以從你那里得到很大的光榮。因此，我們無論如何也應(yīng)當(dāng)為你本身著想，為你的王位著想。現(xiàn)時如果我們看到有什么使你害怕的理由，請放心，我們一定會要你知道的。但是如今這夢既已經(jīng)毫無害處地應(yīng)驗了，我們便已不再害怕，因此我們也勸你不要再害怕了。至于這個孩子，我們的意見是不要他留在你的面前，而把他送到波斯他的父母那里去。”

（121）阿司杜阿該斯聽到這個回答心中很是歡喜，于是便把居魯士召了來，向他說：“我的孩子，由于我做了一個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夢，而對你干下了一件錯事。但是由于你自己的幸運，你從我的手下活過來了，現(xiàn)在歡歡喜喜地到波斯去吧，我還要派人護送你去。你到那里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你的父母，他們和牧人米特拉達鐵斯跟他的妻子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122）這樣說了之后，阿司杜阿該斯便把他的外孫送走了。當(dāng)居魯士回到剛比西斯的家里時，他受到了父母的接待。而等到他們知道居魯士是誰的時候，便十分親切地歡迎他，因為他們以為很早以前他便在生下來的時候立刻給殺掉了；于是他們就問他，他的性命是怎樣得救的。因此居魯士就告訴他們說，直到目前為止關(guān)于這件事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受到了很大的蒙混；而在他從美地亞阿司杜阿該斯那里來的路上，他才知道了他的全部不幸遭遇。他說他原來以為他是阿司杜阿該斯的牧人的兒子，但是在他從城里來的路上，護衛(wèi)他的人把一切經(jīng)過告訴了他。隨后，他又提到牧人的妻子撫養(yǎng)他的事情，在談話中，他對她是贊不絕口的。而且在他談話的時候，他總是提到庫諾，什么事情也離不開庫諾。他的父母聽到這個名字，為了想使波斯人相信居魯士的得救是由于特別的神意，因此便把一個說法傳播開去，硬說他在被拋棄之后，曾受到母狼的撫養(yǎng)。

（123）以上便是這個傳說的根源了。等后來居魯士長大成人，并且成了同輩當(dāng)中最勇武和最有聲望的人的時候，哈爾帕哥斯想對阿司杜阿該斯報復(fù)殺子之仇，便開始向居魯士致意并送禮。他看到像他這樣地位的臣下是不可能希望不借外力之助來向阿司杜阿該斯報仇的。因此當(dāng)他看到不幸遭遇和自己的遭遇很相似的居魯士很快地成長為他所需要的復(fù)仇者的時候，他便著手設(shè)法在這件事上和居魯士結(jié)合起來。對于自己的計劃，他竟然已經(jīng)做了這樣的一些工作；他分別和受過阿司杜阿該斯的無禮待遇的美地亞權(quán)貴商議并說服他們擁戴居魯士為他們的領(lǐng)袖和貶黜阿司杜阿該斯。現(xiàn)在在作了發(fā)起叛亂的一切準(zhǔn)備之后，哈爾帕哥斯便很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訴給還住在波斯的居魯士；但是由于美地亞和波斯之間的道路受到監(jiān)視，他只得想這樣一個秘密的送信辦法。他是這樣做的：他巧妙地把一只兔子的肚子剖開卻不拔去它的毛，把一封寫上了他的意見的信塞到里面去，再把腹部照舊縫上，然后他便把這只兔子交給對他最忠實的奴隸，把他打扮成帶著網(wǎng)的獵人。這個人奉派到波斯去作為給居魯士去送野兔。哈爾帕哥斯囑咐這個奴隸親口告訴居魯士，要居魯士親手剖開兔腹，不許別的任何人在場觀看。

（124）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辦了。居魯士把兔子剖開之后，便看到了里面的信。信里面的話是這樣：“剛比西斯的兒子，諸神對你是非常嘉護的，否則的話，你就不會遇到你的那些幸運的事情了，現(xiàn)在是你自己可以對屠殺你的兇手阿司杜阿該斯進行報復(fù)的時候了。要知道，如果依照他的意思你早已經(jīng)死了。由于諸神以及由于我的緣故，所以你到今天還活在世上。我想你早就會知道他對你干下了什么事情，也早就會知道由于我沒有把你弄死，把你交給牧人而我自己在阿司杜阿該斯手中所遭到的慘禍。如果你聽我的話，按照我的話去做，現(xiàn)在阿司杜阿該斯統(tǒng)治下的全部帝國就會變成你的。說服波斯人起來叛變，并率領(lǐng)著他們的大軍來討伐美地亞人吧。不拘阿司杜阿該斯是任命我率領(lǐng)他的軍隊和你對抗，還是任命美地亞的其他知名之士，都是會使你完全稱心的。因為他們一出馬就會叛離阿司杜阿該斯并投到你的一方面來，從而試圖把他的統(tǒng)治推翻。既然我們這方面一切都已準(zhǔn)備好了，望你依照我的勸說毫不躊躇地也動起來吧。”

（125）居魯士接到在這封信里傳來的消息之后，便著手考慮如何能用最好的辦法說服波斯人起來造反。在他反復(fù)思考以后，認(rèn)為下面的做法是最妥當(dāng)?shù)摹Ｓ谑撬氵@樣做了。他把他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情寫在一卷紙上面，然后把波斯人召集起來開了一個會，在會上他把紙卷打開誦讀，說阿司杜阿該斯任命他為波斯人的將軍。于是他說：“既然如此，波斯人啊，我命令你們每人都去把自己的鐮刀帶來。”居魯士便這樣地發(fā)布了命令，至于波斯人，則他們是由許多部落結(jié)合而成的。居魯士召集來并說服使之叛離美地亞人的那些人，是所有其他波斯人所依附的一些部落。他們是帕撒爾伽達伊人、瑪拉普伊歐伊人、瑪斯庇歐伊人。在他們當(dāng)中瑪斯庇歐伊人最尊貴。阿凱美尼達伊族就是它的一個氏族，而波斯的國王便都是從這個阿凱美尼達伊族出身的。其他的波斯部落則有：潘提亞萊歐伊人、戴魯希埃歐伊人、蓋爾瑪尼歐伊人，他們都是務(wù)農(nóng)的。達歐伊人、瑪爾多伊人、多羅庇科伊人和撒伽爾提歐伊人則是游牧者。

（126）當(dāng)全體波斯人遵照著他們所受到的命令，拿著鐮刀集合起來的時候，居魯士（便率領(lǐng)他們到波斯的一塊大約十八到二十斯塔迪昂見方的、長滿了荊棘的土地上去），命令他們在一日之內(nèi)把這塊地方開墾出來。他們完成了指定給他們的這個任務(wù)，隨后他便向他們發(fā)出了第二道命令，要他們第二天在沐浴之后再到他那里去；這時居魯士便集合了他父親所有的全部綿羊、山羊，全部的牛，屠宰了它們，準(zhǔn)備犒勞波斯全軍。同時還準(zhǔn)備了酒和最珍美的食品。第二天，波斯人來到了，他就要他們坐在草地上盡情飲宴。在大家吃完之后，他就問他們，他們最喜歡的是什么，是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是昨天的事情。他們回答說二者的差別實在是大極了。昨天帶給他們的一切都是痛苦，但今天帶給他們的一切又都是快樂。居魯士立刻捉住了他們的回答而用下面的話坦白地講出了自己的心事：“各位波斯人啊，你們各位當(dāng)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如果你們愿意聽我的話，那你們就可以享受這樣的一些以及無數(shù)其他的幸福，且絲毫不會遭受那些奴役之苦，但如果你們不肯聽我的話，那你們就要受到無數(shù)像昨天那樣的苦役。因此，聽我的吩咐而取得自由吧。至于我個人，則我覺得我是因神意而生來干這件事情的，而你們，我相信，在任何方面，當(dāng)然也在軍事方面，都是絲毫不比美地亞人差的。因此你們應(yīng)當(dāng)毫不猶豫地起來反抗阿司杜阿該斯。”

（127）波斯人早已經(jīng)就不滿意美地亞人的統(tǒng)治了，這時既然有了一個領(lǐng)袖，他們當(dāng)然是樂于擺脫這個桎梏的。這時阿司杜阿該斯聽到了居魯士的所作所為，便派了一名使者召他到自己的地方來。居魯士要使者告訴阿司杜阿該斯說，他將要比阿司杜阿該斯所希望的時候更早地到那里去。阿司杜阿該斯接到這個消息之后，即刻把他治下的全體美地亞人給武裝起來，并且好像是迷了心竅一樣，他竟忘記了他多么殘酷地懲罰過哈爾帕哥斯，而任命哈爾帕哥斯擔(dān)任統(tǒng)帥。因此當(dāng)美地亞人和波斯人兩軍相會和交鋒之時，只有一部分不曾參與機密的美地亞人作戰(zhàn)了；其他的那些人則公開地投到波斯人一方面去；而大部分的人則故作害怕的樣子臨陣脫逃了。

（128）阿司杜阿該斯一聽到美地亞的軍隊可恥地被驅(qū)散和逃跑之后，立刻就威嚇居魯士說：“盡管如此，居魯士也決不會就這樣安然無事的”；緊接著他便逮捕了勸說他把居魯士放跑的、占夢的瑪哥斯僧并把他們刺殺了。在這之后，他便把留在城內(nèi)的一切美地亞人不分老少一律武裝起來。他率領(lǐng)他們和波斯人交戰(zhàn)，但結(jié)果他被打敗，他率領(lǐng)出戰(zhàn)的軍隊被殲滅，他本人也被敵人俘虜了。

（129）哈爾帕哥斯看到阿司杜阿該斯被俘，便來到他的面前，非常神氣地把他奚落嘲弄一番。在其他辛辣的嘲笑詞句中間，他特別提到他被款待以自己的兒子的肉的那次宴會并且問阿司杜阿該斯，在做了國王之后再做奴隸時心里是什么滋味。阿司杜阿該斯凝視著他，反問他為什么把居魯士的這次成功看成是他自己的。哈爾帕哥斯說正是由于他送了這封密函，因此這件事當(dāng)然便是他的事業(yè)了。于是阿司杜阿該斯說，這樣哈爾帕哥斯便成了世界上最愚蠢和不義的人；他所以是最愚蠢的人，是因為他把本來是自己的王位給了別人，如果這件事是他自己的事業(yè)的話；他所以是最不義的人，是因為由于那次的宴會而奴役了美地亞人。原來假如他必須把王權(quán)給予另一個人而不是留在自己手里的話，那么正義也要求一個美地亞人，而不是一個波斯人來取得這種榮譽。然而現(xiàn)在，對你并未做任何虧心事的美地亞人卻被你變?yōu)榕`而并未成為主人，但原來是奴隸的波斯人現(xiàn)在卻成了美地亞人的主人。

（130）這樣，在統(tǒng)治了三十五年之后，阿司杜阿該斯就失掉了自己的王位，而美地亞人便由于他的殘酷而受到了波斯人的統(tǒng)治。哈律司河那一面的亞細(xì)亞全部地區(qū)他們統(tǒng)治了一百二十八年 (23) ，但斯奇提亞人的統(tǒng)治時期不應(yīng)計算在內(nèi)。后來美地亞人后悔他們的投降并起來反抗大流士 (24) ，但是他們被戰(zhàn)敗而不得不再度屈服。可是現(xiàn)在，在阿司杜阿該斯當(dāng)政的時期，是居魯士統(tǒng)治之下的波斯人反抗美地亞人并從此變成了亞細(xì)亞的主人。居魯士直到阿司杜阿該斯死的時候，都把他留在自己的宮殿里，再沒有對他有什么傷害。居魯士誕生和成長的情況以及他如何成為國王的經(jīng)過便是如此。后來，他又打垮了無端向他發(fā)動進攻的克洛伊索斯，這件事我已經(jīng)在本書前面說過了。把克洛伊索斯打垮以后，居魯士就成了整個亞細(xì)亞的主人。

（131）波斯人所遵守的風(fēng)俗習(xí)慣，我所知道的是這樣。他們不供養(yǎng)神像，不修建神殿，不設(shè)立祭壇，他們認(rèn)為搞這些名堂的人是愚蠢的。我想這是由于他們和希臘人不同，他們不相信神和人是一樣的。然而他們的習(xí)慣是到最高的山峰上去，在那里向宙斯奉獻犧牲，因為他們是把整個穹蒼稱為宙斯的。他們同樣地向太陽和月亮，向大地、向火、向水、向風(fēng)奉獻犧牲。這是他們從古來就向之奉獻犧牲的僅有的一些神。后來他們又崇拜烏拉尼阿·阿普洛狄鐵，這是他們從阿拉伯人和亞述人那里學(xué)來的。亞述人稱這個女神為米利塔，阿拉伯人稱之為阿利拉特，而波斯人則稱之為米特拉。

（132）波斯人是用下列的方式向以上所說的那些神奉獻犧牲的：在奉獻犧牲的時候，他們不設(shè)祭壇，不點火，不灌奠，不吹笛，不用花彩，不供麥餅。奉獻犧牲的人把他的牲畜牽到一個潔凈的場所，就在那里呼叫他要向之奉獻犧牲的那個神的名字。習(xí)慣上這個人要在頭巾上戴一個大概是桃金娘的花環(huán)。奉獻犧牲的人不允許只給自己祈求福祉，他要為國王，為全體波斯人的幸福禱告，因為他自己必然就在全體波斯人當(dāng)中了。隨后他把犧牲切成碎塊，而在把它們煮熟之后便把它們?nèi)糠诺剿軌蛘业降淖钚迈r柔軟的草上面，特別是車軸草。這一切辦理停妥之后，便有一個瑪哥斯僧前來歌唱一首贊美詩，這首贊美詩據(jù)波斯人說，是詳述諸神的源流的。除非有一個瑪哥斯僧在場，任何奉獻犧牲的行為都是不合法的。過了一會兒之后，奉獻者就可以把犧牲的肉帶走，隨他怎樣處理都可以了。

（133）在一年的各天當(dāng)中，他們最著重慶祝的是每個人的生日。他們認(rèn)為在這一天吃的飯應(yīng)當(dāng)比其他的日子更要豐盛些。比較有錢的波斯人要在爐灶里燒烤整個的牛、馬、駱駝或驢作為食品，較窮的人們則用較小的牲畜來替代。他們的正菜不多，卻在正菜之后有許多點心之類的東西，而且這類點心又不是一次上來的。這就使得波斯人說，希臘人在吃完飯的時候仍然是餓著的，因為在正菜之后并沒有很多點心上來，但如果把什么點心之類的東西給他們的時候，他們又會吃起來沒有個完。他們非常喜歡酒并且有很大的酒量。他們不許當(dāng)著別人嘔吐或是小便。在這些事上他們的習(xí)慣便是如此。

此外，他們通常都是在飲酒正酣的時候才談?wù)撟钪卮蟮氖录摹６诘诙飚?dāng)他們酒醒的時候，他們聚議所在的那家的主人便把前夜所作的決定在他們面前提出來；如果這個決定仍得到同意，他們就采用這個決定；如果不同意，就把這個決定放到一旁。但他們在清醒的時候談的事情，卻總是在酒酣時才重新加以考慮的。

（134）如果他們在街上相遇的話，從下面的標(biāo)志人們可以知道相遇的兩個人的身份是相等的。即如果是身份相等的人，則他們并不講話，而是互相吻對方的嘴唇。如果其中的一人比另一人身份稍低，則是吻面頰；如果二人的身份相差很大，則一方就要俯拜在另一方的面前。他們最尊重離他們最近的民族，認(rèn)為這個民族僅次于他們自己，離得稍遠的則尊重的程度也就差些，依此類推；離得越遠，尊重的程度也就越差。這種看法的理由是，他們認(rèn)為他們自己在一切方面比所有其他的人都要優(yōu)越得多，認(rèn)為其他的人住得離他們越近，也就越發(fā)優(yōu)越。因此住得離他們最遠的，也就一定是人類中最差的了。在美地亞人的統(tǒng)治時期，在各民族當(dāng)中一個民族便這樣地統(tǒng)治另一個民族，美地亞人則君臨一切民族；他們統(tǒng)治他們邊界上的民族，這些民族又統(tǒng)治和他們相鄰的人們，而這些人們再統(tǒng)治與他們接壤的民族。美地亞人這個民族既然用這種循序漸進的統(tǒng)治和管理辦法，那波斯人也便用同樣的辦法評價其他民族了 (25) 。

（135）像波斯人這樣喜歡采納外國風(fēng)俗的人是沒有的。他們穿美地亞人的衣服，因為他們認(rèn)為這種衣服比他們自己的衣服要漂亮；而在戰(zhàn)時他們所穿的又是埃及的鎧甲。他們只要知道有任何奢華享樂的事情，他們立刻把它們拿過來變成自己的東西。在其他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兒當(dāng)中，他們從希臘人那里學(xué)來了雞奸。他們每個人不單單有好幾個妻子，而且有更多數(shù)目的侍妾。

（136）子嗣繁多，在他們眼中看來乃是男性的僅次于勇武的一項最大美德。每年國王都把禮物送給子嗣最多的那個人。因為他們認(rèn)為人數(shù)就是力量。他們的兒子在五歲到二十歲之間受到教育，他們教給他們的兒子的只有三件事情：騎馬、射箭和說老實話。孩子在五歲之前不能見到自己的父親，而是要和母親生活在一起。這樣做的原因是由于一旦這孩子不能養(yǎng)大，父親不致受到亡子的痛苦。

（137）在我看來，這確乎是一項賢明的規(guī)定。而下面的一種規(guī)定也是值得推薦的，即國王不能由于某人只犯了一個錯誤而把他處死，而任何一個波斯人也不能用無法治療的傷害來懲罰自己仆人的僅有的罪過。但如果在計算一下之后而看到犯罪者的過錯多于和大于他所做的好事情的時候，則主人是可以懲罰他以泄憤的。波斯人認(rèn)為還沒有人曾經(jīng)殺死過自己的父親或是母親。而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話，他們就確信：一旦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就會發(fā)現(xiàn)干了這樣的事情的孩子不是假兒子就是私生子。因為他們認(rèn)為，兒子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是無法置信的事情。

（138）而且，凡是他們認(rèn)為不能做的事情，他們是絕對不許講的。他們認(rèn)為說謊是世界上最不光彩的事情，其次就是負(fù)債了；他們對負(fù)債之所以抱著這種看法，有其他多種的理由，特別是因為負(fù)債的人不得不說些謊話。如果市民得了癩病或者白癩病 (26) ，他就不許進城，也不許和其他的波斯人打交道。他們認(rèn)為他所以得癩病，是因為他一定有了冒犯太陽的罪行。外邦人若有得了這樣的病的，在許多地方必須被迫離開當(dāng)?shù)兀荷踔涟坐澴拥昧送瑯拥牟∫惨恢鸪鼍场Ｋ麄儗邮欠浅Ｗ鹬氐模核麄儧Q不向河里小便、吐唾沫或是在河里洗手，也不容許任何別的人這樣做。

（139）此外，還有一件事常常發(fā)生在波斯人中間，這件事波斯人自己雖不曾注意到，然而我卻觀察到了。他們的名字凡是和他們的儀表與高貴的身份相符合的，其末尾的那個字母都是一樣的，這個字母多里斯人稱為桑（σ ν），而伊奧尼亞人則稱為西格瑪（σ γμα）。任何人只要注意一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波斯人的名字，不管是哪一個都毫無例外地是有著同樣語尾的。

（140）關(guān)于波斯人，從我個人的知識而能夠完全確實斷言的就是這些。還有一些關(guān)于死者的風(fēng)俗則是人們秘密地，而不是公開地談?wù)摰摹?jù)說波斯人的尸體是只有在被狗或是禽類撕裂之后才埋葬的。瑪哥斯僧有這種風(fēng)俗那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他們是公然實行這種風(fēng)俗的。但我還可以確定，波斯人是在尸體全身涂蠟之后才埋到地里面的。瑪哥斯僧是非常特別的一種人，他們在許多方面和埃及的祭司，當(dāng)然也和其他任何人完全不同。除去當(dāng)作犧牲的畜類之外，埃及祭司不殺任何動物，這乃是他們的教規(guī)，否則即是褻瀆神明；但相反地，瑪哥斯僧卻親手殺害除人和狗以外的任何生物。他們不管是螞蟻，是蛇，不管是爬蟲類，還是有翅的東西一律加以殺害，甚至在這件事上引以自豪。但既然這種風(fēng)俗在他們那里一向如此，因此我說到這里也就夠了。現(xiàn)在我再翻回來把我以前說的事情接下去。

（141）在波斯人征服了呂底亞人之后，伊奧尼亞和愛奧里斯的希臘人立刻派遣使節(jié)到撒爾迪斯的居魯士那里去，請求他以與克洛伊索斯相同的條件接受他們?yōu)樽约旱某济瘛＞郁斒績A聽了他們的建議，并且給他們講了一個寓言作為回答。他說，有一次一個吹笛的人在海邊看到了魚，于是他便對它們吹起笛子來，以為這樣它們就會到岸上他的地方來。但是當(dāng)他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希望落空的時候，他便撒下了一個網(wǎng)，而在合網(wǎng)之后打上了一大批魚來；他看到魚在網(wǎng)里跳得很歡，就說：“我向你們吹笛子的時候，你們既然不出來跳，現(xiàn)在你們也就最好不要再跳了。”居魯士所以這樣答復(fù)伊奧尼亞人和愛奧里斯人，是因為當(dāng)他派使者到他們那里去敦促他們背叛克洛伊索斯的時候，他們拒絕了；但現(xiàn)在，當(dāng)他已經(jīng)大功告成的時候，他們卻又來表示歸順之意。他在回答他們的時候是很生氣的。伊奧尼亞人聽到這番話之后，就各自著手防御自己的城壁，并在帕尼歐尼翁集會 (27) ，而除了米利都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參加了這次的集會，因為米利都人和居魯士締結(jié)了一項單獨條約，條件和他們對呂底亞人的完全相同。其他的伊奧尼亞人則一致決定派遣使節(jié)到斯巴達去請求援助。

（142）現(xiàn)在，占據(jù)帕尼歐尼翁的這些伊奧尼亞人已在全世界我們所知道的、氣候和時令最優(yōu)美的地區(qū)建立了自己的城市。因為在伊奧尼亞的周邊的任何地方，不管是北方、南方、東方還是西方，都不像伊奧尼亞那樣得天獨厚。在其他的地區(qū)，氣候不是寒冷和陰濕，就是暑熱和干燥，而使人煩惱非常。伊奧尼亞人并非都說相同的語言，他們在不同的地方使用四種不同的方言。在南方，他們的第一個城市是米利都（即最南方的城市之意——譯者），其次則是美烏斯和普里耶涅；這三個城市都是卡里亞的殖民市，他們所用的是共通的語言。他們在呂底亞的城市是：以弗所、科洛彭、列別多斯、提奧斯、克拉佐美納伊、波凱亞等。這些城市的居民在語言上和上述的三個城市是完全不同的，在他們之間使用著一種共同的方言。此外還有三個伊奧尼亞的城市，其中的兩個是在島上，即薩摩司和岐奧斯；一個是在大陸上即埃律特萊亞。岐奧斯人和埃律特萊亞人所講的話是相似的，然而薩摩司人所講的卻是自己所特有的話而和別人的不同。這樣看來，我所提到的方言便有四種之多了。

（143）因此在這些伊奧尼亞人當(dāng)中，有一個民族即米利都人是沒有受攻的危險的，因為他們已經(jīng)和居魯士締結(jié)了協(xié)定。島上的居民也完全沒有可以顧慮的事情；這是由于腓尼基人還沒有臣服于波斯，而波斯人本身又不是一個海上的民族。亞細(xì)亞的伊奧尼亞人之和其余的伊奧尼亞人分離開來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當(dāng)時整個希臘族是十分弱小的，而伊奧尼亞人在所有他們希臘人當(dāng)中，又是相去懸殊地最弱，最不受重視的。他們除去雅典之外，沒有一座比較像樣的城市。因之雅典人和其他地方的伊奧尼亞人都不喜歡被人稱為伊奧尼亞人，而是回避這個名稱，不，甚至現(xiàn)在，他們的大部分人在我看來還是恥于用這個名稱的。但是，上面所提到的亞細(xì)亞的十二個城市卻給這個名稱增添了光彩，他們給自己建造了一座圣堂，稱之為帕尼歐尼翁，他們還規(guī)定不許任何其他地方的伊奧尼亞人利用這座圣堂（但實際上，除去士麥拿人之外，也沒有人要求進入這個圣堂）。

（144）同樣，現(xiàn)在被稱為“五城”，但以前被稱為“六城”的地區(qū)的多里斯人也不許與他們相鄰的多里斯人進入他們的特里歐庇昂圣堂，他們甚至不許他們內(nèi)部在圣堂的規(guī)章方面有所違犯的人進入圣堂。在古昔為特里歐庇昂·阿波羅舉行的運動會中，他們給予優(yōu)勝者的獎品是青銅的三腳架；但是他們規(guī)定這些三腳架不能拿出圣堂之外，而當(dāng)時就要把它們在那里奉獻給神。但是，哈利卡爾那索斯地方一個叫做阿伽西克列斯的男子在比賽獲勝時卻公然不把這個規(guī)定放在眼里，他把三腳架帶回了自己的家，掛在墻壁上面。為了懲罰這個過錯，其他的五個城市林多斯、雅律索斯、卡米洛斯、科斯和克尼多斯剝奪了第六個城市哈利卡爾那索斯進入圣堂的權(quán)利。這便是他們對哈利卡爾那索斯的懲罰。

（145）伊奧尼亞人在亞細(xì)亞只建立了十二座城市并拒絕再擴大這個數(shù)目，這原因在我看來是當(dāng)他們居住在伯羅奔尼撒的時候，他們是分成十二部分的，正如同把伊奧尼亞人逐出的阿凱亞人今天的情況一樣。在阿凱亞的城市當(dāng)中，如果從希巨昂算起的話，第一是佩列涅，其次是埃伊蓋拉和在流著無盡的水并且使意大利的克拉提斯河因而得名的克拉提斯河河上的埃伊伽埃，以次是布拉、伊奧尼亞人被阿凱亞人戰(zhàn)敗時逃避所在的赫利凱，再次是埃吉翁、律佩斯、帕特列斯、帕列埃斯、臨著巨大的佩洛斯河的歐列諾斯、杜美和特里泰埃斯。最后的這個城市是僅有的一個內(nèi)地城市。

（146）這便是以前伊奧尼亞的，而現(xiàn)在阿凱亞的十二部分。正是由于他們是從這樣區(qū)分的國土來的而不是有什么別的原因，所以伊奧尼亞人在到達亞細(xì)亞之后，便在他們中間也建設(shè)了十二個城市。如果認(rèn)為這些人是比其他伊奧尼亞人更純正的伊奧尼亞人，或是認(rèn)為他們不管在任何方面比其他伊奧尼亞人有著更高貴的血統(tǒng)，那就太愚蠢了，因為實際上他們的一個不小的部分是埃烏波亞出身的阿邦鐵斯人，這些人甚至在名字上和伊奧尼亞人都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此外和他們混血的有歐爾科美尼奧伊的米尼埃伊人、卡德謨司人、德律歐普司人、從本國分裂出來的波奇司人、莫洛西亞人、阿爾卡地亞的佩拉司吉人、埃庇道洛斯的多里斯人以及其他許多別的部落。甚至在他們中間，那些從雅典的普利塔內(nèi)翁（市會堂——譯者）來并自認(rèn)是最純正的伊奧尼亞人的人們，也不把妻子帶到新的地方而是娶父親被他們處死的卡里亞的婦女。因此之故，這些女子發(fā)誓遵守一條規(guī)定，并且把這條規(guī)定傳給自己的女兒，即她們決不和自己的丈夫一同吃飯，也不稱呼他們的名字，因為這些人是屠殺了她們的父親、丈夫和兒子之后強行娶了她們的。這樣的事件發(fā)生在米利都。

（147）他們之中有一些人選身為希波洛科斯的兒子格勞柯斯的子孫的呂奇亞人做國王，有一些人選身為美蘭托斯的兒子科德洛斯的后裔的、披洛斯的考寇涅斯人做國王，又有一些人選這兩方的人做國王。然而由于這些伊奧尼亞人比其他任何伊奧尼亞人都重視自己的名字，因此我們不妨說，他們是血統(tǒng)純正的伊奧尼亞人。雖然，老實講，所有的伊奧尼亞人都是起源于雅典的，都是舉行阿帕圖利亞祭的 (28) 。這是全體伊奧尼亞人都慶祝的一個祭日，只有以弗所人和科洛彭人是例外，據(jù)他們說，是因為這些人犯了某種殺人罪的緣故。

（148）帕尼歐尼翁是北向的一個米卡列的圣地，這塊地方是伊奧尼亞人共同選定來呈獻給赫利凱的波賽東的。米卡列是大陸的一個地岬，它向西方伸到薩摩司方面，各城邦的伊奧尼亞人通常都在那里集合，舉行稱為帕尼歐尼亞的祝祭。不單是在伊奧尼亞人中間，就是在全體希臘人中間，祭日的名稱，和波斯人的名字一樣，都是以同一字母為結(jié)尾的 (29) 。

（149）上面所說的是伊奧尼亞人的城邦。愛奧里斯的城邦則有下列這些：也稱為普里科尼斯的庫麥、雷里撒伊、涅翁·提科斯、鐵姆諾斯、啟拉、諾提昂、埃吉洛埃撒、庇塔涅、埃伊蓋伊埃、米利納和古里涅阿。這是愛奧里斯人的十一座古老的城市。其實他們在大陸上本來是有十二座城市的。然而伊奧尼亞人卻使他們失掉了其中的士麥拿這樣一座城市。愛奧里斯的土壤比伊奧尼亞的土壤肥沃，然而氣候卻不像伊奧尼亞那樣好。

（150）愛奧里斯人失掉士麥拿的經(jīng)過是這樣。在科洛彭有一些人在內(nèi)部斗爭中失敗并被從自己的城市給放逐出來了，但是士麥拿卻收容了這樣的一些人。科洛彭的這些亡命者伺機發(fā)動變亂，而在不久之后士麥拿的人們到城外去慶祝狄奧尼索斯祭的時候，便關(guān)上了城門，因而取得了這個城市。別的城邦的全部愛奧里斯人都來幫他們的忙，結(jié)果雙方取得了協(xié)議，伊奧尼亞人同意送回一切的財物而愛奧里斯人則放棄了士麥拿這個地方。被逐出的士麥拿人則給分配到愛奧里斯人的其他十一個城邦中去，他們在各城邦中都取得了公民權(quán)。

（151）因此，這就是大陸上的全部愛奧里斯城邦，例外的只有在伊達山中的人們，他們是和這些人分開的。至于在島嶼上的城邦，則在列斯波司島上有五個城邦（列斯波司島上的第六個城邦是阿里斯巴，但是這個城邦被與他們同血統(tǒng)的美圖姆那人所占領(lǐng)而該城的居民也就被變成了奴隸）。提涅多斯島上有一個城邦，另外還有一個城邦是在“百島”群島 (30) 上面。列斯波司和提涅多斯的愛奧里斯人和伊奧尼亞的島上居民一樣，這時并沒有任何可以害怕的東西。而其他的愛奧里斯人則在他們集會商討的時候，卻總是盲從伊奧尼亞人的任何意圖的。

（152）在伊奧尼亞人和愛奧里斯人的使者到達斯巴達的時候（他們是不分晝夜兼程趕路的），他們便推選了一個叫做佩鐵爾謨斯的波奇司人作為他們的發(fā)言人。為了使盡可能多的斯巴達人聚攏來聽他講話，他穿上了一件紫色的外袍，然后就站起來對他們發(fā)表了一篇長長的演說，向他們要求對己方的援助。但是拉凱戴孟人并不聽他們的話，他們竟決定不給伊奧尼亞人以任何援助。因此使者們只好回去，可是拉凱戴孟人這一方面，他們雖然回絕了伊奧尼亞人派來的使者，卻派出了一艘五十橈船；他們所以這樣做，我認(rèn)為是想看一看居魯士和伊奧尼亞的動靜。這些人在到達波凱亞之后，便把他們中間最有名望的一個叫做拉克利涅斯的人派到撒爾迪斯去代表拉凱戴孟人告訴居魯士說，不要觸動任何希臘的城邦，否則他們是決不會袖手旁觀的。

（153）在聽到使者的這番話的時候，據(jù)說居魯士曾打聽在他身旁的那些希臘人，對他發(fā)出這樣的通知的拉凱戴孟人是怎樣的人，他們的人數(shù)又有多少。當(dāng)他聽完了回答之后，他便向斯巴達的使者說：“我從來沒有害怕過這樣的一些人：他們在城市的中央設(shè)置一塊地方，大家集合到這塊地方來互相發(fā)誓，卻又互相欺騙。如果我好好地活著而不死掉的話，那么我相信這些人將會談?wù)撍麄冏约旱臑?zāi)難，而不必再多管伊奧尼亞人的事情了。”居魯士講這番話的目的，是要給全體希臘人看一看他的顏色，因為他們自己有用來進行買賣的市集，但波斯人卻沒有這樣的習(xí)慣，波斯人從來不在公開的市場上進行買賣，而全國實際上也沒有一個市場。在這次會見之后不久，居魯士就離開了撒爾迪斯，把這個城市委托給一個名叫塔巴羅斯的波斯人，又任命一個當(dāng)?shù)氐膮蔚讈喨伺量硕乓箒肀９軐儆诳寺逡了魉购推渌麉蔚讈喨说狞S金財富，而他自己則帶著克洛伊索斯到阿格巴塔拿去，起初并沒有把伊奧尼亞人放到自己的眼里。原來，他近旁有巴比倫阻礙著他，巴克妥利亞人、撒卡依人和埃及人對他來說也是這樣。因此他打算親自去征討這些民族，而把征服伊奧尼亞人的事情委托給他的一個將軍去做了。

（154）居魯士剛剛離開撒爾迪斯，帕克杜耶斯立刻便鼓動呂底亞人公然起來叛變他和他的代表塔巴羅斯。他既然取得了撒爾迪斯的全部黃金財富，于是他便到海岸地帶去，用這巨量的財富雇傭了軍隊并說服海邊的居民參加他的軍隊。隨后他便向撒爾迪斯進軍，圍攻塔巴羅斯并把他困在衛(wèi)城里。

（155）居魯士在到阿格巴塔拿去的途中聽到了這個消息，于是他對克洛伊索斯說：“克洛伊索斯，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好像這些呂底亞人根本不想停止給他們自己以及給我惹麻煩。我以為最好是把他們都變賣為奴隸。我想目前我的做法就仿佛是一個人殺死了父親卻又留了孩子們的活命。完全同樣的，你在呂底亞人看來是比父親更重要的人物，但是我捉住了你并把你帶在身邊，卻又把呂底亞人的城市委托給他們自己。因此對于他們之竟然謀叛，我著實感到十分驚訝！”居魯士向克洛伊索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話，但是克洛伊索斯深恐居魯士會把撤爾迪斯城變?yōu)橐黄瑥U墟，因而回答說：“哦，國王啊，你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我懇求你，不要使你的怒氣一發(fā)而不可收拾，也不要想摧毀對過去和現(xiàn)在都是無辜的古城吧。過去的事件我是罪魁，故而現(xiàn)在我本人理應(yīng)擔(dān)起這贖罪的懲罰。另一次的罪魁是你曾委托以撒爾迪斯的帕克杜耶斯，因此還是讓他個人承當(dāng)這次的懲罰吧。讓呂底亞人得到寬恕吧。為了保證他們永遠不會再叛變你或是威脅到你的安全，我看可以派人去這樣命令他們，不許他們保存任何武器，要他們在外衣下面穿緊身衣，下身要穿半長筒靴子并且要他們教他們的孩子彈奏七弦琴和豎琴以及經(jīng)營小買賣。這樣，哦，國王啊，不久你就會看到他們不再是男子而成了女子，那時你再也不必害怕他們會叛變你了。”

（156）克洛伊索斯認(rèn)為甚至這樣對于呂底亞人來說，也比被賣為奴隸要好，因此他對居魯士作了如上的忠告。因為他知道，除非他提出有理由而值得充分考慮的建議來，他是不能說服居魯士使他改變主意的。而且他還害怕，即使呂底亞人免了當(dāng)前的危險，他們將來難保不再起來反抗波斯人從而給自己帶來滅身之禍。居魯士聽了這個意見之后心中甚是歡喜，于是他緩和了氣憤情緒并表示愿意按照克洛伊索斯所說的辦法去做。因此，他便把一個叫做瑪札列斯的美地亞人召了來，要這個美地亞人根據(jù)克洛伊索斯所談的那些條件向呂底亞人頒布命令；隨后又命令他把隨同呂底亞人一道攻打撒爾迪斯的其他人等都賣為奴隸，特別是命令他不管用什么辦法必須在返回時把帕克杜耶斯活著帶到自己的面前來。

（157）在途中發(fā)布了這些命令以后，居魯士就向著波斯的領(lǐng)土進軍了。帕克杜耶斯聽到征討自己的軍隊業(yè)已開近的消息之后，便嚇得逃到庫麥去了。因此，美地亞人瑪札列斯率領(lǐng)著居魯士的一部分軍隊到達撒爾迪斯，而發(fā)現(xiàn)帕克杜耶斯和他的軍隊已經(jīng)逃走時，他首先就迫使呂底亞人實行他的主人居魯士的命令；這樣，由于他的命令，從那時起他們也便改變了他們的全部生活方式。隨后，他就把使者派到庫麥去，要求庫麥當(dāng)局把帕克杜耶斯引渡過來。于是庫麥人便決定派人到布朗奇達伊去請示神的意見。布朗奇達伊是在米利都的領(lǐng)域之內(nèi)，在帕諾爾摩斯港的上方。那里有一個自古老的時期修建起來的神托所，而伊奧尼亞人和愛奧尼亞人都是經(jīng)常到那里去請示神托的。

（158）故而庫麥人便把他們的使者派到布朗奇達伊這里來請示神意，來問一下在帕克杜耶斯這件事上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才最得神的歡心。神托回答他們，要他們一定把他交到波斯人的手里去。使者帶著這個回答回來之后，庫麥的人民因此也就準(zhǔn)備把他引渡出去了；然而正當(dāng)他們的多數(shù)人準(zhǔn)備這樣做的時候，海拉克利戴斯的兒子阿里司托狄科斯，一個在市民中間聲譽很高的人物，卻出來阻礙庫麥人這樣做。他說他不相信這個回答，并且認(rèn)為請示神托的使者的報告是不正確的。直到最后，一個有阿里司托狄科斯本人參加的使團再一次被派出去，向神請示有關(guān)帕克杜耶斯的事情。

（159）在他們到達布朗奇達伊的時候，由阿里司托狄科斯代表全體使團向神托問話，他說：“哦，神啊，呂底亞人帕克杜耶斯由于有橫死在波斯人手中的危險而逃避到我們這里來，可是他們卻要求我們把他引渡過去，而命令庫麥人把他交出來。然而我們盡管很害怕波斯人的權(quán)勢，在我們還不能確實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們?nèi)绾巫龅臅r候，我們是不敢引渡請求我們保護的這個人的。”阿里司托狄科斯這樣問了，但是受到請示的神托給了和先前一樣的回答。神托命令他們把帕克杜耶斯引渡給波斯人。于是阿里司托狄科斯便故意按照他早已打算好的做法行事；他繞行圣堂一周，把那里的麻雀和棲息在圣堂四周的所有其他鳥類的巢全都拿走。當(dāng)他正在這樣做的時候，據(jù)說從內(nèi)堂發(fā)出了呼叫聲，而對阿里司托狄科斯這樣說：“你這最不敬神的人啊，你怎么竟敢這樣做？你要把我所保護的鳥類從圣堂劫走么？”阿里司托狄科斯立刻應(yīng)聲回答說：“哦，神啊，你這樣挽救你自己所保護的東西，卻命令庫麥人放棄他們的被保護人么？”于是神又回答說：“是的，我是這樣吩咐他們的，而由于你的不敬，你很快地便會死去，再也不會到我這里來請示關(guān)于引渡被保護人的神托了。”

（160）接到了這個回答以后，庫麥人既不愿意為了引渡他而使自己有遭到毀滅的危險，又害怕因繼續(xù)收留他而受到圍攻，于是便把帕克杜耶斯送到米提列奈去。瑪札列斯知道這件事之后，又派人到米提列奈那里去向他們要求引渡帕克杜耶斯，米提列奈人準(zhǔn)備把他交出來，但是要求一些報酬。我不能確實說出這筆報酬的數(shù)目有多少，因為這筆交易結(jié)果并未實現(xiàn)。而當(dāng)庫麥人聽到米提列奈人要怎樣做的時候，便派一只船到列斯波司去，把帕克杜耶斯載運到岐奧斯去。帕克杜耶斯便是從那里被交出去的。岐奧斯人把他從雅典娜·波里烏科司（護城的雅典娜——譯者）的神殿中拖了出來，將他交付給波斯人了。引渡的代價是得到了阿塔爾涅烏斯這塊地方，這塊地方是屬于美西亞的，和列司波斯相對峙。這樣帕克杜耶斯便落到追索他的人們的手里，他們把他監(jiān)視起來，以便把他帶到居魯士那里去。在這之后很長的一段時期中間，沒有任何一個岐奧斯人用阿塔爾涅烏斯出產(chǎn)的大麥粉奉獻給任何神，也不用生產(chǎn)在那里的作物制造上供的糕餅，而當(dāng)?shù)厣a(chǎn)的一切都不用來當(dāng)作供物的。

（161）在瑪札列斯從岐奧斯人手中得到了帕克杜耶斯以后，立刻便率領(lǐng)軍隊去討伐參加圍攻塔巴羅斯的那些人，首先他攻克了普里耶涅并把這個地方的居民賣為奴隸，隨后他又蹂躪了整個邁安德羅司平原以及瑪格涅希亞地區(qū)，任憑他的士兵對以上的地方進行劫掠。然而，很快地他便病死了。

（162）在他死后，哈爾帕哥斯便被派來接替他的統(tǒng)帥任務(wù)。他也是美地亞人，這個人曾被美地亞的國王阿司杜阿該斯召來參加極不合乎人道的宴會，并曾幫助居魯士登上國王的寶座。他受居魯士之命擔(dān)任了司令官的職位。在他一進入伊奧尼亞的時候，便用構(gòu)筑土丘的辦法攻略了若干城邦。在他進行圍攻的時候，先把敵人逼入城內(nèi)，然后再沿著城墻構(gòu)筑土丘而攻克城池。

（163）他所攻略的伊奧尼亞城邦第一個是波凱亞。在希臘人當(dāng)中波凱亞人是最初進行遠洋航行的人，他們又是發(fā)現(xiàn)了亞得里亞海、第勒塞尼亞、伊伯利亞和塔爾提索斯城的人。他們在航行時所用的船只不是圓形的商船而是五十橈船。在他們到達塔爾提索斯的時候，塔爾提索斯的一個名叫阿爾甘托尼歐斯的國王和他們做了朋友。這個國王在塔爾提索斯統(tǒng)治了八十年而他一直活了一百二十歲。他和波凱亞人變成這樣親密的朋友，以致他在開頭的時候竟請求他們離開伊奧尼亞而隨便移住到他國內(nèi)的什么地方來。后來，他發(fā)現(xiàn)他并不能說服他們同意這一點，又聽到他們說美地亞人的勢力如何強大起來，他便給他們金錢在他們城邦的周邊構(gòu)筑城墻。他給錢的時候?qū)嵲谑呛敛涣呦У摹Ｒ驗槌侵荛L達許多斯塔迪昂，而城墻完全是由砌合得很好的大石筑成的。

（164）波凱亞人的城墻就這樣地全部修筑起來了。哈爾帕哥斯率領(lǐng)軍隊前來進攻波凱亞人，包圍了他們的城；但是他向他們提出建議說，如果他們只毀掉城上的一座棱堡，并獻出一所住宅來，他便滿足了。但是波凱亞人非常不愿意受到奴役，于是他們便請求給以一天的時間來仔細(xì)考慮如何答復(fù)，并且請求哈爾帕哥斯在他們商議的這一天里把兵撤離城墻。哈爾帕哥斯回答他們說他很曉得他們打算如何做；雖然如此，他仍然準(zhǔn)許了他們的請求。因此哈爾帕哥斯的軍隊撤退下來了，而這時波凱亞人便把他們那只五十橈的大船放下了水，把他們的婦女和小孩，以及他們的全部財物器具，此外還把從神殿搬出來的神像，把石制或青銅制品以及繪畫之外的一切供物都搬上了船。隨后他們自己也上了船，放海駛到岐奧斯去了。等波斯人回來的時候，他們所占領(lǐng)的只不過是一座空城罷了。

（165）波凱亞人到達岐奧斯之后，便設(shè)法購置稱為歐伊努賽 (31) 的一些島嶼，但是岐奧斯人不肯賣，因為他們害怕波凱亞人會在那里設(shè)立市場，從而本國的商人便被排斥到當(dāng)?shù)氐暮Ｉ腺Q(mào)易之外去。波凱亞人在這里既然遭到拒絕，便到庫爾諾斯 (32) 去；在那里，他們遵照著二十年之前神托的意旨建立了一個稱為阿拉里亞的城邦。阿爾甘托尼歐斯在這時已經(jīng)死了。可是，在出發(fā)到這個地方之前，他們再一次先返回波凱亞，而把奉哈爾帕哥斯之命留駐在那里的波斯衛(wèi)戍部隊完全殺死。在這之后，他們又狠狠地詛咒了不和他們一齊乘船撤退而是可恥地留下的人。此外，他們還把灼熱的鐵塊投入海中，發(fā)誓說除非這鐵塊重新出現(xiàn)于海面，他們決不返回波凱亞。但是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航行到庫爾諾斯去的時候，一半以上的市民是這樣地感到哀愁，是這樣地懷念他們的城邦和他們的故國生活，他們竟然違背了誓言而返回了波凱亞。那些遵守誓言的人則從歐伊努賽島揚帆出海了。

（166）當(dāng)他們到達庫爾諾斯的時候，他們五年間和先來的人們在一起生活并且在那里修建了神殿。然而在這期間，他們卻不斷掠奪和蹂躪他們的所有的鄰人，因此最后第勒塞尼亞人和迦太基人不得不聯(lián)合起來反對他們，而各派出一支由六十只船組成的艦隊去攻打他們的城市。波凱亞人這方面也把他們所有的六十只船裝備起來，在稱為薩地尼亞海的海面上與敵人會陣。在雙方接戰(zhàn)之后，波凱亞人勝了，然而他們的勝利只是一種卡德美亞的勝利 (33) 。因為他們在戰(zhàn)斗中損失了四十只船，而剩下的二十只在戰(zhàn)斗之后，船頭的部分已扭曲得不成樣子，無法使用了。因此波凱亞人便駛回阿拉里亞，把他們的婦女、兒童以及他們的船所裝得下的一切財物載運上船，駛離庫爾諾斯而到列吉昂去了。

（167）迦太基人和第勒塞尼亞人得到了被破壞的四十只船上的人員的大部分，他們在戰(zhàn)斗之后把這些俘虜引下了船，便用石頭把他們給砸死了。后來，阿吉拉地區(qū)的綿羊、馱獸，甚或是人，凡是經(jīng)過被砸死的波凱亞人所在的地方的，他們不是身體扭曲得不像樣子，不是成了跛子，就是變得半身不遂。因此阿吉拉的居民便派人到戴爾波伊去請示神托，問神如何能贖他們的罪業(yè)。佩提亞的回答是要他們執(zhí)行阿吉拉人到今天還舉行的儀式：給波凱亞人的死者舉行隆重的祭儀，舉辦盛大的運動會和賽馬會。波凱亞人中間被俘的這一部分所遭到的命運便是如此。逃到列吉昂去的那些波凱亞人，他們又從那里離開而取得了歐伊諾特里亞地區(qū)的一個稱為敘埃雷的城市。他們之所以殖民于這個城市，是因為他們從一個波西多尼亞的人那里聽說，佩提亞的神托要他們建設(shè)庫爾諾斯這件事的意思并不是要他們在庫爾諾斯島上建立一座城市，而是要修造一座神殿來奉祀英雄庫爾諾斯。關(guān)于伊奧尼亞的波凱亞人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168）提奧斯人的所作所為和他們差不多是同樣的：當(dāng)哈爾帕哥斯修筑土丘來攻略城塞的時候，他們也都全部乘上了船，駛往色雷斯。他們在那里建立了阿布戴拉城。克拉佐美納伊人提美西奧斯以前曾建了這座城，但是他并沒有得到什么好處，就給色雷斯人趕了出來。不過今天在阿布戴拉住的提奧斯人卻仍然是把他當(dāng)作英雄來崇拜的。

（169）在所有伊奧尼亞中間，只有這兩個城邦，不甘愿淪為奴隸而離開了他們的故土。其他的伊奧尼亞人，除去米利都人之外，和逃離故土的那些人同樣英勇地抵抗了哈爾帕哥斯并且為了各自的城邦立下了許多戰(zhàn)斗的功業(yè)，但是他們相繼地失敗了；他們的城池被攻克，居民投降而各自留居在他們原來居住的城市，任憑他們的新主人的擺布。正像我已經(jīng)說過的，米利都曾和居魯士本人締結(jié)了協(xié)議，因而得以安寧無事。這樣愛奧尼亞便再度遭到了奴役：而當(dāng)哈爾帕哥斯征服了大陸上的愛奧尼亞人的時候，島上的愛奧尼亞人害怕受到同樣的厄運，因此也就投降居魯士了。

（170）正當(dāng)伊奧尼亞人雖然陷于悲慘的境地，但他們?nèi)匀缓屯Ｒ粯釉谂聊釟W尼翁舉行集會的時候，我聽說普里耶涅人比亞斯曾向伊奧尼亞人提出了一個極其有益的意見，而他們?nèi)绻杉{這個意見，就可以使伊奧尼亞人成為希臘人中最幸福繁榮的人。原來他勸告他們一致團結(jié)起來，一同出海到薩地尼亞去，并在那里建立一個全伊奧尼亞人的城邦。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避免遭受奴役并達到巨大的繁榮，因為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世界上最大的島并且統(tǒng)治了其他的人們；但如果他們?nèi)耘f留在伊奧尼亞，他認(rèn)為他看不出有什么重新獲得失去的自由的希望。普里耶涅人比亞斯在伊奧尼亞人衰落之后向他們提出的意見便是這樣。但是在他們遭受災(zāi)難之前，一個米利都人、又和腓尼基人有血統(tǒng)關(guān)系的人物泰利士曾向他們提出了另一個有益的意見。他勸告他們建立一個共同的政府并以提奧斯作為這個政府的所在地（因為它在伊奧尼亞的中心）；而其他的各城邦則仍然按照往常的方式生活，就仿佛它們是郡區(qū)一樣。

（171）這些人向他們所提供的意見就是這樣。哈爾帕哥斯在征服了伊奧尼亞人之后，便迫使伊奧尼亞人和愛奧里斯人參加他的軍隊，一同去攻打卡里亞人、卡烏諾斯人、呂奇亞人。在上面所說的各族人當(dāng)中，卡里亞人是從島嶼上到大陸上來的一個民族。在古昔的時代，他們是國王米諾斯的臣下，他們當(dāng)時被稱為列列該斯人，居住在島嶼上面。在據(jù)我所知道的最遙遠的時代，他們從沒有義務(wù)對任何人納貢，只是在國王米諾斯需要的時候，供給他的船只以乘務(wù)人員。因此，既然米諾斯是一個征服了許多土地并且是一個在戰(zhàn)爭中經(jīng)常取得戰(zhàn)功的國王，卡里亞人在他的統(tǒng)治時代，是遠比其他一切民族要著名的民族。他們還發(fā)明了三樣?xùn)|西，而希臘人就從他們這里學(xué)會了使用這三樣?xùn)|西；他們首先懂得把羽冠套到頭盔上面，他們把紋章加到盾牌上面，他們還發(fā)明把把手加到盾牌上面去。原來在這以前的時候，盾牌是沒有把手的，持盾的人只得用一條皮帶，再把它套在脖頸上從左肩的地方掛下來。在米諾斯之后很長一個時候，卡里亞人被伊奧尼亞人和多里斯人逐出了海島，于是便定居在大陸上了。上面是克里地人關(guān)于卡里亞人的說法，但是卡里亞人本身卻不同意這個說法，他們認(rèn)為他們向來就住在大陸上他們現(xiàn)在所住的地方，而且他們也從來沒有過和他們現(xiàn)在不同的名字。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們指出了美拉撒地方卡里亞·宙斯的一座古老的神殿；美西亞人和呂底亞人是卡里亞人的同胞民族，故而有權(quán)利進入這座神殿，因為他們說呂多斯和繆索斯是卡爾的兄弟；但是屬于其他民族的人們，雖然他們也使用卡里亞的語言，卻是不許進入這座神殿的。

（172）卡烏諾斯人在我看來乃是當(dāng)?shù)氐耐林撬麄冏约簠s說是從克里地來的。就語言而論，是卡烏諾斯人的語言和卡里亞人的語言相似，還是卡里亞人的語言和卡烏諾斯人的語言相似，這一點我不能確實斷定。然而在風(fēng)俗習(xí)慣上面，他們和卡里亞人相差很遠，而且是和所有其他的人相差都很遠。他們認(rèn)為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他們是好友或年齡相當(dāng)而集會起來飲宴，這便是人生最快意的事情。他們先前是對某些外國的神也崇拜的，但有一次不知怎的他們卻改變了主意（只崇拜他們自己祖先的神了）。于是全體壯年的卡烏諾斯男子便武裝起來開到了和卡林達人接壤的地方；他們用槍向空中刺，這樣，他們說，就把外國的神給趕出去了。

（173）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呂奇亞人從古以來便是出身克里地的（因為這個島在先前完全是異邦人住著的）。歐羅巴的兩個兒子撒爾佩東和米諾斯二人為了王位而在克里地展開了斗爭，米諾斯的一派在相互的傾軋中占了優(yōu)勢，于是他便把撒爾佩東和他的一黨給放逐出去了。被放逐的人們渡海到亞細(xì)亞去，在米律阿斯的地方登了陸。米律阿斯是呂奇亞人今天所住的地方的古名：今天的米律阿斯人在那時則被稱為索律摩伊人。在撒爾佩東統(tǒng)治他們的時候，他的一派仍舊保留著他們從克里地那里帶過來的名字而叫做鐵爾米萊人，而呂奇亞人直到今天還是被他們鄰近的人這樣稱呼的。但是被自己的兄弟埃蓋烏斯從雅典驅(qū)出的呂科斯，即潘迪昂的兒子，在這些鐵爾米萊人的土地上撒爾佩東的地方找到托庇場所之后，他們便漸漸地由于呂科斯的緣故而被稱為呂奇亞人了。他們的風(fēng)俗習(xí)慣，一部分是克里地人的，一部分是卡里亞人的。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和世界上任何民族都不相同的風(fēng)俗。那就是：他們不是從父方，而是從母方取得自己的名字。如果旁邊一個人問一個呂奇亞人他是誰的話，他就會說他是自己的母親某某人的兒子，這樣按著母系推上去。而且，即使一個有充分公民權(quán)的自由婦女和一個奴隸結(jié)婚的話，他們的孩子也還是有充分公民權(quán)的。但如果一個有充分公民權(quán)的自由男子和一個異邦婦女結(jié)婚或者是與一個異邦的妾同居的話，即使他是國內(nèi)的首要人物，他們的孩子也是沒有任何公民權(quán)的。

（174）可是，卡里亞人在這些民族中間，直到被哈爾帕哥斯征服的時候，并沒有做出任何突出的業(yè)績來。而居住在卡里亞的其他希臘人也沒有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在他們中間有克尼多斯人，這些人是從斯巴達來的移民，他們占據(jù)著臨海的一塊叫做特里歐庇昂的地岬。這個地方和布巴索斯半島相接；而且除了一小部分的領(lǐng)土之外，全部克尼多斯都是給海包圍起來的（在北面是凱拉摩斯灣，在南面則是敘美島和羅德斯島方面的海域）。因而正當(dāng)哈爾帕哥斯征服伊奧尼亞的時候，克尼多斯人為了把自己的領(lǐng)土變成一個島，就打算通過這一小塊兩海之間寬度大約有五斯塔迪昂的地方掘一道溝。這樣，他們便使他們的全部領(lǐng)土劃到地岬這面來了，因為克尼多斯的領(lǐng)地和大陸之間的界限就正是在他們所掘的那個地岬上面的。許多的克尼多斯人參加了這項工作。可是參加這項工作的人們受傷的數(shù)目多于平時而且受傷的方式也很奇怪，那就是給石頭崩壞了眼睛的人特別多。于是克尼多斯人便派人到戴爾波伊去請示，是什么阻礙他們這樣做。他們自己說，他們從佩提亞那里得到了用三步格的詩宣托出來的如下的回答：

既不要給地峽修墻，也不要給它掘溝；

如果宙斯愿意的話，他早就會使它成島嶼了。

因此克尼多斯人便停止掘溝，而當(dāng)哈爾帕哥斯率領(lǐng)大軍前來的時候，他們便絲毫不加抵抗地投降他了。

（175）在哈利卡爾那索斯的上方離海岸更遠的地方，住著佩達撒人。每當(dāng)這個民族本身或是他們的鄰人要遭遇到不幸的事件的時候，雅典娜神的女司祭就會長出一大把胡須來。他們曾三次遇到這樣的朕兆。在卡里亞一帶的全體居民中，只有他們對哈爾帕哥斯還作了暫時的抵抗，他們在一個名為里戴的山上構(gòu)筑堡壘加以堅守，給波斯人增添了極大的煩惱。

（176）但是，久而久之佩達撒人的要塞終于也不得不投降了。而當(dāng)哈爾帕哥斯率領(lǐng)大軍進入克桑托斯平原的時候，那里的呂奇亞人便出來在平原上與他交鋒；雖然雙方的人力眾寡懸殊，但他們還是進行了非常英勇的戰(zhàn)斗并立下了不少戰(zhàn)勛。等到他們終于支持不住而不得不退入城內(nèi)的時候，他們便把他們的妻子兒女，他們的全部財物和他們的奴仆全都集中到衛(wèi)城之內(nèi)，然后將衛(wèi)城點起了火把它全部燒光了。在這之后，他們便相互立下了凄厲的宏誓大愿，而全部沖出了城出擊敵人，結(jié)果他們就一個不剩地戰(zhàn)死在疆場之上了。今天自稱為克桑托斯人的那些呂奇亞人大半都是從國外移居來的，只有八十個家族是例外，因為他們正巧那時不在國內(nèi)，故而他們殘存下來了。哈爾帕哥斯便這樣地取得了克桑托斯，卡烏諾斯大概也以同樣的方式落到他的手里；因為卡烏諾斯人大體上是追隨了呂奇亞人的榜樣的。

（177）正當(dāng)哈爾帕哥斯這樣地蹂躪著亞細(xì)亞下方的時候，居魯士本人在亞細(xì)亞上方把一切民族也都一個不留地給征服了。關(guān)于這些征服，大部分我將要略過去，只談曾使居魯士遇到最大困難和最值得一述的那些征服。

（178）在居魯士把大陸上所有其他民族收歸自己的掌握之后，他便向亞述人進軍了。亞述擁有其他許多大城市；其中最有名、最強大的是巴比倫；在尼諾斯被毀 (34) 以后，首府便遷移到巴比倫去了。下面我就要敘述一下巴比倫這座城市的情況。這座城市位于一個大平原之上，形狀是正方的，每一面有一百二十斯塔迪昂長，因此它的周圍就一共是四百八十斯塔迪昂了。這座城市的幅員有這般大，而它的氣派也是我們所知道的任何其他城市所難以相比的。首先，它的四圍有一道既寬且深的護城河，河里滿都是水，在護城河的后面則又是一道厚達五十王家佩巨斯，高達二百佩巨斯的城墻。王家佩巨斯比一般的佩巨斯要寬三個手指。

（179）此外，在這里我必須提一提從護城河里掘出來的土有什么用項，還要說一說城墻是怎樣修筑起來的。在他們從護城河里把土掘出之后，他們立即把它做成了大磚，而在大磚的數(shù)量做得夠用的時候，他們就把這些磚放到窯里去燒。隨后他們便著手建筑；起初是用磚砌筑護城河的河岸，然后用同樣的方式修造城墻本身，他們把燒熱的瀝青當(dāng)混凝土使用，并在每隔三十層磚的地方加上一層蘆葦編成的席子。在上面，沿著城墻的兩邊，他們修筑了互相對峙的單間的房屋，在這中間則可以跑得開一輛四匹馬的戰(zhàn)車。四面的城墻總共有一百座城門，它們?nèi)际乔嚆~的，即使是柱與楣也不例外。工程中所用的瀝青是從離巴比倫有八天路程的伊斯城運到巴比倫來的，伊斯城旁有一條流入幼發(fā)拉底河的小河，它同樣被稱為伊斯河。在伊斯河的河水里，人們可以取得大量的瀝青塊，瀝青便從那里運來供巴比倫城墻之用。

（180）巴比倫的城墻便是這樣修建起來的。有一道河從中間把全城分成兩部分：這條河便是幼發(fā)拉底河，這是一條又寬又深，而且水流湍急的河流；它發(fā)源于阿爾美尼亞，流入紅海。城墻在兩面都一直修筑到河邊：從那里城墻作了個直角的轉(zhuǎn)彎，然后沿著河流的兩岸構(gòu)筑燒制的磚砌成的城壁。城市本身內(nèi)部多是三層或四層的房屋。它們中間的街道都是筆直的，不僅僅是與河垂直的是如此，其他的也是如此。在每一條這樣街道的臨河的盡頭地方，在河邊城壁上都各有一個小門，這些小門也都是青銅制成并且也是面向河水的。

（181）外面的一道城墻是城市的鎧甲。但是在內(nèi)部還有另外的一道城墻，這道城墻比外部的要薄一些，但它的堅固比之外城卻毫無遜色。在城市的這兩部分的中心，各有一座要塞。一方面是有堅固和高大的圍墻環(huán)繞著的王宮，另一方面則是倍洛斯·宙斯 (35) 的圣域，這是一塊有青銅門的、二斯塔迪昂見方的禁地；這個地方在目前還存在的。在這個圣域的中央，有一個造得非常堅固，長寬各有一斯塔迪昂的塔，塔上又有第二個塔，第二個塔上又有第三個塔，這樣一直到第八個塔。人們必須從外面循著像螺旋線那樣地繞過各塔的扶梯走到塔頂?shù)牡胤饺ァＴ谝粋€人走到半途的時候，他可以看到休息的地方，這里設(shè)有座位，而到塔頂上去的人們就可以在這里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在最后的一重塔上，有一座巨大的圣堂，圣堂內(nèi)部有一張巨大的、鋪設(shè)得十分富麗的臥床，臥床旁邊還有一張黃金的桌子。但是在那里并沒有任何神像，而除了當(dāng)?shù)氐囊粋€婦女之外，也沒有任何人在那里過夜；但是，根據(jù)擔(dān)任這個神的司祭的迦勒底人的說法，這個婦女是這個神從全體婦女中選出來的。

（182）他們還說，神常常親自下臨到這座圣堂并在這個床上安歇，但我是不相信這件事的。這和埃及人所說的那個故事一樣：在他們的底比斯城也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而且在那里的底比斯·宙斯的神殿中的確是也有一個婦女睡覺的，但據(jù)說不拘是埃及的，還是巴比倫的婦女都決不和男子同床）。這又和呂奇亞的帕塔拉的風(fēng)俗一樣，那里的女司祭每在降神 (36) 的時候，便是這樣做的；不過在那里 (37) 并不經(jīng)常有請示神托的事情發(fā)生，可是等她要降神的時候，她卻是一定要閉在圣堂中過夜的。

（183）在同一巴比倫的神殿的下手，還有另外一座圣堂；在這座圣堂里，安設(shè)著宙斯的一座巨大的黃金神像。神像的前面有一張黃金的大桌子，它的寶座和寶座下的足凳也是黃金的。聽迦勒底人說，全部黃金的重量是八百塔蘭特。神殿之外有兩座祭壇，其中一個是黃金的，只有年幼的犧牲才能夠在這個祭壇上奉獻。另一個則是普通的較大的祭壇，成年的犧牲就在這個祭壇上奉獻。迦勒底人還在這個大祭壇上每年奉獻一百塔蘭特的乳香，用來為這位神舉行祝祭。在居魯士的時代，在這個圣域里仍然還有一座人像，高達十二佩巨斯，而且是純金的。我本人沒有見過這座像，但我這里是照著迦勒底人告訴我的話寫的。敘司塔司佩斯的兒子大流士曾企圖把這座像拿走，但是他不敢這樣做。但大流士的兒子克謝爾克謝斯把勸他不要移動這座像的司祭殺死并把它拿去了。除去上面我所說的裝飾品以外，在這座神殿里還有許多私人的奉獻品。

（184）巴比倫城曾經(jīng)有許多統(tǒng)治者，他們都參與了修造裝飾城墻和城內(nèi)神殿的事業(yè)；關(guān)于這些人我在亞述史的那一部分里還要提到的。在這當(dāng)中有兩位婦女的統(tǒng)治者。在這兩個人中間，前面的那個女王叫做謝米拉米司，她比后面的那個女王要早五代。她在巴比倫附近的平原上修建了相當(dāng)壯觀的堤防，因為在先前，這河水常常泛濫出來把附近一帶的平原湮沒。

（185）后面的那第二位女王，名字叫做尼托克里司，她比前面的一位女王要明智。在她身后，她不單單是留下了我就要敘述的，她在位時代的紀(jì)念物。另一方面，她看到攻略了包括尼尼微在內(nèi)的大量城池的美地亞人的強大威力和不停的征討，便盡一切的努力來加強她的帝國的防衛(wèi)，以免受到強敵的攻擊。首先，由于從正中穿過她的城市的幼發(fā)拉底河在先前是直貫巴比倫的，于是她便在河的上方挖掘河道，這樣她便使河道彎曲，以致這條河竟三次流過亞述的同一個村落；幼發(fā)拉底河所流經(jīng)的這個村落的名字是叫做阿爾代利卡。而直到今天，從我們的海 (38) 到巴比倫去的人，在他們順著幼發(fā)拉底河向下航行的時候，在三天當(dāng)中每天都要到達同樣的一個村落。她所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在幼發(fā)拉底河的兩岸她還修筑了極高、極厚的堤岸。她在巴比倫上方很遠的地方挖了一個人工湖，這個湖離河很近，她總是要掘到有水冒出來的那樣的深度，湖的面積也相當(dāng)大，四周有四百二十斯塔迪昂長。從人工湖挖出來的土便用來在河流的兩邊筑堤。當(dāng)挖掘的工程結(jié)束的時候，她便把石頭運了來，用這些石頭把這個人工湖的四周砌筑起來。等到河道變得彎曲而人工湖又掘成這兩件工作完成之后，她便達到了她所預(yù)想的目的：原來由于河道迂曲，水流便比以前緩慢了，而到巴比倫去的航路也就變得曲折不便了；而且，在這一切之后，還得要繞過人工湖而兜一個大圈子。這全部工程的地點都是在巴比倫的那一方面，也就是有對外的通路，有通向美地亞的最近的道路的那一方面。而女王做這樣的打算，也就是不要美地亞人和她的臣民混合到一起，不要美地亞人知道她國內(nèi)的事情。

（186）正當(dāng)尼托克里司用挖掘出來的土來保衛(wèi)自己的城市的時候，她又想到了一件工程，當(dāng)然，這只不過是上面所說的兩件工程的附屬工程而已。這個城原來是被河流從正中分成兩部分的。在先前的國王當(dāng)政時，如果有人要從這一半到另一半去的時候，他是必須乘船的。這在我來看，當(dāng)然是件麻煩的事情。因此，在尼托克里司挖掘人工湖的時候，她便想到把它用來立刻消滅這種不方便的情況并使她能夠在她統(tǒng)治巴比倫的時候留下另一項紀(jì)念物。她下令削切巨大的石塊，而當(dāng)她所需要的石塊切好之后，人工湖也挖好了，于是她便把幼發(fā)拉底河的河道引導(dǎo)到挖好的人工湖處去。人工湖滿了，原來的河道也干涸了。于是她便著手首先把城內(nèi)河流的兩岸用燒好的磚砌起來，又把河門前面引到河邊的那些坡形的碼頭也砌上了磚，就和筑城砌磚的時候完全一樣。在這之后，她便用已經(jīng)掘出的石材，大約在城市正中的地方，修筑了一個石橋，石橋用的石塊則是用鐵和鉛接合到一起的。在白天的時候，在橋座和橋座之間，放上方形的木塊，以便使居民過河，在夜間，木塊便撤了下去，好不叫人們在黑暗中過來過去相互間進行偷盜的事情。當(dāng)河水灌滿了人工湖而石橋也竣工的時候，尼托克里司便使幼發(fā)拉底河還歸它的舊道；這樣一來，變成了湖泊的那塊挖掘的凹地既然已達成了她原定的目的，同時又因造橋而使居民得到了便利。

（187）此外，同一位女王又想出了這樣的一個詭計。她在該城的往來最頻繁的城門的上方修造了她自己的陵墓，陵墓的所在地點是很高的，上面刻著下列的銘文：“今后的任何一位巴比倫的國王，如果他需要金錢的話，他可以打開這個陵墓而得到隨心所欲的金錢。但除非他真正需要金錢，他不要打開這個陵墓，否則他自己便會吃虧。”直到大流士在這里當(dāng)政的時候，這個陵墓從來沒有人動過。然而在大流士看來，他不能利用這個城門，一筆錢閑置在那里不用，上面的銘文引誘著他去取，可是他又不去觸動它，這實在是一件奇妙不可理解的事情。現(xiàn)在他不能使用這個門，是因為如果他通過這個門，死尸就勢必在他的頭上面了。于是他便打開了陵墓，但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金錢，只有死者的尸體和寫著的一行字：“如果對于金錢你不是貪得無厭，而在取得金錢時又不是不擇任何手段的話，你是不會打開死者的棺材的。”據(jù)傳說，女王就是這樣的一個婦人。

（188）而居魯士出征的目標(biāo)便是尼托克里司的兒子，他和他的父親拉比奈托斯同名并且是亞述的元首。大王在出兵作戰(zhàn)的時候，總是帶著在國內(nèi)充分準(zhǔn)備好的糧食和畜類。此外，他還帶著專供波斯國王飲用的水，這水是從流經(jīng)蘇撒的科阿斯佩斯河中汲取來的。不管他到什么地方去，總有一批騾馬拉著的四輪車跟隨著；上面載運著儲藏在銀壇里面的、煮沸了備用的科阿斯佩斯河的河水，也便跟著他到這里那里去。

（189）在走向巴比倫的道路上，居魯士到達了金德斯河的河畔，這條河發(fā)源于瑪提耶涅山，流經(jīng)達爾達尼亞人居住的地區(qū)而流入底格里斯河。而底格里斯河在接受了金德斯河的河水之后，便流經(jīng)歐匹斯城而注入了紅海。當(dāng)居魯士試圖渡過這條只有用船才能渡過的河流時，在隨他出征的白色的圣馬中，有一匹非常魯莽地沖到河里去打算涉水而過，但是這匹馬被水流卷住沖跑，因此給淹死在河里了。對于這條河流的暴虐無禮，居魯士感到十分憤怒；他威嚇說他將要打垮這條河流的威力，而使甚至婦女都能夠不濕到自己的膝蓋而容易地渡過去。這樣地進行威嚇之后，他便停止了他對巴比倫的進軍而把他的軍隊分成兩部分，隨后，他用繩從金德斯河的兩岸向四面八方各量出了一百八十道壕溝的線記。他下令他的軍隊在兩岸按著線記進行挖掘。由于人手眾多，他的威嚇的話實現(xiàn)了；但是，這樣他們卻把整整一個夏季的時光費在這件事上面了。

（190）這樣，居魯士便用挖掘了三百六十道泄水壕溝的辦法對金德斯河進行了報復(fù)，到第二年的春天一經(jīng)到來的時候，他又向巴比倫進軍了。巴比倫人在城外列陣，等候著他的到來。到他來到離城不遠的地方，雙方打了一仗，在這一仗中，巴比倫人被波斯國王戰(zhàn)敗而退守到城內(nèi)去了。過去當(dāng)他們看到居魯士把一個個民族相繼征服，并相信他決不會就此罷休而最后將輪到他們自己的時候，他們便準(zhǔn)備了可供多年食用的糧食以備一旦被圍攻時之需。因此他們便把自己關(guān)在城內(nèi)，絲毫不把居魯士的圍攻放到心上了。時光這樣一天天地過著，但是圍攻毫無進展可言，居魯士于是不知以后怎樣辦了。

（191）不知道是有人在他感到無計可施的時候向他獻策，還是他自己想出了辦法，他采取了下列的步驟。他使他的軍隊留駐在河流流進城內(nèi)的那個地方，使另一部分軍隊留駐在城市背面河流從城市流出的地方，并且命令他的軍隊，在看到幼發(fā)拉底河的河道可以徒步涉水的時候，立刻順著河道攻入城內(nèi)。這樣安排停妥，并發(fā)出了這個命令之后，他自己便率領(lǐng)著他的軍隊中不能作戰(zhàn)的那一部分撤退，到尼托克里司為幼發(fā)拉底河挖掘的人工湖那里去，在那里他做了和巴比倫女王尼托克里司先前所做的完全同樣的事情。他用一道壕溝把幼發(fā)拉底河疏導(dǎo)到當(dāng)時已變成一片沼澤地的人工湖里去，結(jié)果河水竟落到河道可以涉水而渡的程度。于是留駐在巴比倫城河邊準(zhǔn)備進攻的軍隊，便從幼發(fā)拉底河的河道進入了這座城市，那時河水已落到大約相當(dāng)?shù)酱笸鹊囊话敫叩牡胤健Ｈ绻捅葌惾祟A(yù)先知道這件事，或者如果巴比倫人注意到居魯士這種行動的意圖的話，他們本來可以把波斯人放進城來然后再使對方遭到極為悲慘的結(jié)局；因為他們可以把臨河的城門全部關(guān)閉，自己登上沿河的兩道城墻，這樣他們便可以居高臨下利用十分有利的地位把敵人一網(wǎng)打盡。可是實際上，波斯人竟完全出其不意地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巴比倫城的居民說，由于城區(qū)的面積廣大，城區(qū)靠外邊的居民被俘虜了，城區(qū)中部的居民根本還不曉得這件事情（由于那時他們正在舉行祝祭），而還在繼續(xù)盡情地跳舞、尋歡作樂；直到最后，他們才確切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巴比倫第一次被攻克的情況便是這樣了。

（192）我可以舉出許多事實來證明巴比倫人的富強，在這許多證據(jù)當(dāng)中，下面的一點是特別值得一提的。在大王所統(tǒng)治的全部領(lǐng)土，除了繳納固定的貢物之外，還被分劃成若干地區(qū)以便在每年的不同時期供應(yīng)大王和他的軍隊以糧食。但是在一年的十二個月當(dāng)中，巴比倫地方供應(yīng)四個月，亞細(xì)亞的所有其他地方供應(yīng)另外八個月。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就富足的一點而論，亞述是相當(dāng)全亞細(xì)亞的三分之一的。在所有波斯太守的政府，即波斯人自稱的薩特拉佩阿中間，這地方的政府比其他地方的政府要大得多。當(dāng)阿爾塔巴佐斯的兒子特里坦塔伊克美斯奉國主之命統(tǒng)治這個地方時，他每天的收入有整整一阿爾塔貝的白銀（阿爾塔貝是一種波斯的容量單位，它比一阿提卡·美狄姆諾斯還要多三阿提卡·科伊尼庫斯）。在他私人的馬廄里，除去軍馬之外，還有八百頭種馬和一萬六千頭牝馬，即每二十頭牝馬有一頭種馬。此外他還擁有這樣多的印度犬 (39) ，以致平原上的四個大村莊，由于供應(yīng)這些印度犬的食物，而被豁免了一切貢稅。巴比倫的統(tǒng)治者就是這樣富有的。

（193）然而，亞述的雨量很小；這些雨水只夠滋養(yǎng)谷物的根部。可是要谷物成熟和結(jié)穗?yún)s要靠河水來灌溉了。和埃及不同，河水并不是自己泛濫到種植谷物的田地上去，而人們是要用手或是用高架吊水甕 (40) 把水澆到田地上去。巴比倫的全境，和埃及一樣，它到處是水渠縱橫交錯的。向著冬天日出的那個方向流去的那條最大的水渠是可以行船的，它把幼發(fā)拉底河的河水引到另一條稱為底格里斯的河里面去，而尼諾斯這個城市就是臨著底格里斯河的。在我們所知道的一切國土當(dāng)中，這個地方的土地比其他地方要肥沃得多，在它上面生長的戴美特爾女神的谷物也斷然是最好的。誠然，那地方看不出可以種植無花果、橄欖、葡萄或任何其他的樹木，但是谷物卻是生產(chǎn)得這樣的豐富，一般竟達種子的二百倍，而在收成最好的時候，可達三百倍。那里小麥和大麥的葉子常常有四個手指那樣寬。至于小米和芝麻，雖然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我也不必說它們長得有多大多高了，因為我很清楚，我寫的關(guān)于巴比倫的谷物的豐足情況，對于沒有親身到過這里的人來說，實在是很難相信的。他們使用的油只有芝麻油 (41) 而不用別的油。在那里的全部平原上，生長著大量的棗椰子樹，其中的大部分都長果子，而人們就可以用這些果子來制造面包，制造酒、蜜。他們培育這種樹和培育無花果樹一樣，特別是在這方面，即當(dāng)?shù)氐娜藗儼严ＥD人所說的雄椰子的果實系到棗椰子樹的樹枝上面，這樣沒食子蜂就會鉆到果實里面去，使它們成熟并使它們的果實不會掉下來。原來雄椰子完全和未熟的野生無花果一樣，是有沒食子蜂宿在它們的果實里面的。

（194）現(xiàn)在我就要說一下除了城市本身之外，在那個地方最使我感到驚異的東西是什么了。沿河下行通往巴比倫的船都是圓形的，而且都是用皮革做的。他們用在亞述上方阿爾美尼亞人居住的地方割取下來的柳枝制作船的肋骨，而在外面再蒙上一層皮革，這樣便造成了船體；這種船既不把船尾弄寬，也不把船頭弄窄，因而它是圓圓的和盾牌一樣。然后這船便全部塞滿干草，再放上運送的貨物，這樣就叫它們順流而下了。運載的貨物主要是酒，酒是裝在用棕櫚木所造成的酒桶里。這種船有兩個人站在上面操縱著，這兩個人各拿著一個槳，一個人向前，一個人向后劃水。船的大小各不相等，有的非常大，有的小；最大的上面可以裝運五千塔蘭特重的貨物。每只船上都有一個活驢，大一點的船上驢的數(shù)目還要多一些。當(dāng)它們下行到達巴比倫的時候，船上的貨物便卸下來，然后人們把船給拆開，賣掉船的骨架和里面裝的干草，再把皮革打點在驢背上，返回阿爾美尼亞去。由于河中的水流甚速，想叫船溯流而上是絕對不可能的，因此他們就不用木材而用皮革來造船。等他們趕著他們驢子返回阿爾美尼亞之后，他們便用同樣的辦法為下一次的航行而造其他的船。

（195）他們的船就是這個樣子。巴比倫人穿的衣服是一種長到腳那里的麻布內(nèi)衣，在這件內(nèi)衣外面罩著另一件羊毛的內(nèi)衣，在這外面他們又罩上一件白色的外衣。他們腳上穿的鞋是他們國家所特有的一種樣子，和貝奧提亞人的鞋差不多。他們都留著長頭發(fā)，頭上裹著頭巾，全身都涂香料。每個人都帶著一個印章和一個雕制的手杖，杖頭刻成一個蘋果、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一只鷹或是諸如此類的東西。他們的習(xí)慣是每只手杖上必須要有一種裝飾。這便是他們身上穿戴的東西了。下面我就要說一說他們的風(fēng)俗習(xí)慣。

（196）在這些風(fēng)俗習(xí)慣當(dāng)中，在我來判斷，下面的一種是最聰明的，聽說伊里利亞的埃涅托伊人（后世的威尼斯人——譯者）也有這樣的習(xí)慣。這就是：每年在每個村落里都有一次，所有到達結(jié)婚年齡的女孩子都被集合到一處；男子則在她們的外面站成一個圓圈。然后一個拍賣人一個個地把這些女孩子叫出來，再把她們出賣。他是從最美麗的那個女孩子開始的。當(dāng)他把這個女孩子賣了不小的一筆款子之后，他便出賣那第二美麗的女孩子。所有這些女孩子都出賣為正式的妻子。巴比倫人當(dāng)中有錢而想結(jié)婚的，便相互競爭以求得到最美麗的姑娘，但是一般的平民想求偶的，他們不大在乎美麗，便娶那些長得不漂亮可是帶著錢的姑娘。因為習(xí)慣上是當(dāng)拍賣人把所有最美麗的姑娘賣完之后，他便把那最丑的姑娘叫出來，或是把其中也許會有的一個跛腿的姑娘叫出來，把她向男子們介紹，問他們之中誰肯為了最小額的奩金而娶她。而那甘愿取得最小額奩金的人便娶了這個姑娘，出售美麗的姑娘的錢用來償付丑姑娘的這筆奩金。這樣一來，美麗的姑娘便負(fù)擔(dān)了丑姑娘或是跛姑娘的奩金。誰也不允許把自己的女兒許給他所喜歡的男子，任何人如果他不真正保證把他買到的姑娘當(dāng)作自己的妻子，他是不能把她帶走的。然而，如果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不同意的話，則規(guī)定要把付出的錢退回。如果愿意的話，人們甚至可以從別的村落到這里來買姑娘。這乃是他們的風(fēng)俗中最好的，但現(xiàn)在這個風(fēng)俗已經(jīng)廢禁了。〔為了使婦女不致受到虐待并使她們不致給帶到別的城市去〕（括弧是施泰因加的，因為他以為里面的話和下面的意思不大銜接——譯者），最近他們又想出了一個新辦法來；由于巴比倫之被征服使他們受到主人的虐待而家庭也趨于沒落，所有貧窮的平民便叫他們的女兒經(jīng)營丑業(yè)了。

（197）除去我剛才所稱贊的那個風(fēng)俗之外，下面一個在我看來要算是他們的風(fēng)俗中最賢明的了。他們沒有醫(yī)生，然而當(dāng)一個人生病的時候，這個病人便被帶到市場上去；這樣，曾經(jīng)和病人得過同樣病的，或是看過別人得過同樣病的那些行人便來到病人面前，慰問他和告訴他治療的辦法，他們把或是曾經(jīng)治好了自己的病或是他們知道治好別人的病的辦法推薦給他。誰也不許一言不發(fā)地從病人身旁走過，而不去問他所得的是怎樣的病。

（198）他們是先把死者浸在蜂蜜里然后再埋葬的。他們的葬儀和埃及人的葬儀相似。當(dāng)一個巴比倫人和他的妻子交媾了以后，他們兩個人便焚香對坐，到天明的時候，他們便沐浴。在他們沐浴之前，他們是不用手接觸任何器皿的。阿拉伯人的做法也和這一樣。

（199） (42) 巴比倫人有一個最丑惡可恥的習(xí)慣，這就是生在那里的每一個婦女在她的一生之中必須有一次到阿普洛狄鐵的神殿的圣域內(nèi)去坐在那里，并在那里和一個不相識的男子交媾。許多有錢的婦女，她們自視身份高貴而不屑于和其他婦女混在一起，便乘坐著雙馬拉的帶圍簾的馬車到神殿去，她們身后還要跟著一大群仆從。但是大多數(shù)的婦女是坐在神殿的域內(nèi)，頭上戴著紐帽；這里總是有大群來來往往的婦女。在婦女中間，四面八方都有用繩子攔出來的通路，而不相識的人們便沿著這些通路行走來作他們的選擇。一經(jīng)選好了位子的婦女在一個不相識的人把一只銀幣拋向她的膝頭并和她在神殿外面交媾之前，她是不能離開自己的位子的。但是當(dāng)他拋錢的時候，他要說這樣的話：“我以米利塔女神的名字來為你祝福”，因為亞述人是把阿普洛狄鐵叫做米利塔的。銀幣的大小多少并無關(guān)系。婦女對這件事是不能拒絕的，否則便違犯了神的律條，因為一旦用這樣的方式拋出去的錢幣便是神圣的了。當(dāng)她和他交媾完畢，因而在女神面前完成了任務(wù)以后，她便回家去；從這個時候開始，不拘你再出多少錢，便再也不能得到她了。因此，那些頎長的美貌婦女很快便可以回去，但是那些丑陋的必須要等很長的一個時候才能夠履行神圣的規(guī)定。有些人不得不在神殿的圣域內(nèi)等上三四年。在塞浦路斯的某些地方也可以看到和這相似的風(fēng)俗。

（200）一般說來，巴比倫人的風(fēng)俗就是這樣。此外，他們中間有三個部落的人除了魚類以外是不吃任何東西的。他們打得魚之后，把它們放在陽光之下曬干；在這之后，他們又把干魚放到石臼里用杵搗碎，再用麻布篩過。于是按嗜好的不同，有的人用這種東西做成魚糕吃，有的人則把它們做成面包那樣的東西。

（201）當(dāng)居魯士把巴比倫人這個民族也征服了之后，他就想把瑪撒該塔伊人也收歸自己的統(tǒng)治之下。而瑪撒該塔伊人據(jù)說是一個勇武善戰(zhàn)的強大民族，他們住在東邊日出的方向，住在阿拉克賽斯河對岸和伊賽多涅斯人相對的地方。有一些人說他們是斯奇提亞的一個民族。

（202）這個阿拉克賽斯河，有人說它比伊斯特（即多瑙河——譯者）大，有人說它比伊斯特河小。在這個河上面有許多據(jù)說和列斯波司島同樣大的島。這些島上的居民在夏天是吃各種根類植物為活，這都是他們從地里掘出來的。但是在適當(dāng)?shù)募竟?jié)他們把從樹上摘下的熟果子儲集起來以備冬天時食用。除去他們采集過冬果子的樹木之外，據(jù)說他們還有一種結(jié)極特殊的果實的樹木。當(dāng)他們在一起集會的時候，他們便把這樣的一些果實拋到他們所圍坐的火堆上面去，而他們聞到在果實燒著時所發(fā)出的煙霧的香味，便立刻陶醉了，就和酒對希臘人所發(fā)生的作用一樣。他們把更多的果子拋到火上去，他們也就變得更加陶醉，以致他們到最后竟站起來開始舞蹈和歌唱。關(guān)于這個民族的生活情況我所聽到的便是這些。阿拉克賽斯河和被居魯士泄到三百六十條壕溝里面去的金德斯河一樣，也是發(fā)源于瑪提耶涅人所居住的土地的。它有四十個河口，在這四十個河口中間，除去一個河口之外，都流入沼澤地帶。據(jù)說居住在這些沼澤地上的人們是以生魚為活的。他們通常穿的衣服據(jù)說是海豹皮制成的。這條河所剩下的另一個河口則是以清清楚楚通行無阻的一個河道流入里海的。里海是與其他的海不相通的、獨立的海。不拘是希臘人往來航行的海，還是在被稱為阿特蘭提斯的、海拉克列斯之柱之外的海，還是紅海，歸根到底只是一個海。

（203）但里海卻是一個孤立的海。它的長度如乘橈船要航行十五日，在它最寬的地方則要走八日。在它的西岸是眾山中最高大、最廣闊的高加索山脈。山中居住的部落很多而且是各種各樣的，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完全靠著吃野生森林中的果子過活的。在這些森林中據(jù)說有一種樹，居民把它的樹葉搗碎和水之后，便把它用來當(dāng)作顏料，而他們便用這種顏料把各種圖樣染到衣服上去。這樣染上去的圖樣是絕對洗不下來的。它仿佛是從一開頭便給織到毛布里面去的，顏色的壽命和衣服的料子一樣長久。這些人據(jù)說和家畜一樣，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性交的。

（204）我說過，這個被稱為卡斯披亞海（即里海——譯者）的海，它的西方是高加索山脈。在它的東面日出的地方則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這一廣闊的平原的大部分屬于居魯士現(xiàn)在很想征討的瑪撒該塔伊人。許多有力的動機使他感到非這樣做不可，鼓勵他這樣做；首先是他的出生，他認(rèn)為這件事似乎可以證明他并非凡人，其次是他在先前歷次戰(zhàn)爭中的好運氣，在那些戰(zhàn)爭中，他總是發(fā)現(xiàn)，不拘是他出征哪個國家，那個國家的人民就一定逃不出他的掌握。

（205）這時，瑪撒該塔伊人的統(tǒng)治者是一個在丈夫去世之后即位的女王托米麗司。居魯士派遣使節(jié)到她那里去，指示他們假裝表示代他向她求婚，就是說想娶她為妻。但托米麗司知道他所要的不是她本人，而是瑪撒該塔伊人的王國，于是便不許他們的任何人前來見她。居魯士看到他的詭計未能得逞，便把大軍開抵阿拉克賽斯河，公開地表示出進攻瑪撒該塔伊人的意圖。他著手在河上架橋，以便使他的軍隊開過去，并在渡河用的浮橋上修筑舫樓。

（206）但是正當(dāng)居魯士這樣做的時候，托米麗司派了一名使者到他這里來，說：“美地亞人的國王啊，不要忙著干你打算干的這件事吧，因為你不能知道你干的這件事會不會對你真有好處。請滿足于和平地治理你自己的王國并容忍我們治理我們所統(tǒng)治的人們吧。可是我知道，你必不肯聽從這個忠告，因為你是最不喜歡安靜無事地待著的。那么，如果你非常想與瑪撒該塔伊人兵戎相見的話，你現(xiàn)在就不要再費事去架橋了。請容許我們從阿拉克賽斯河向后退三日的路程，然后你再率領(lǐng)軍隊渡河到我們國里來；否則，如果你愿意在你的河岸那邊與我們作戰(zhàn)的話，那你們也請退同樣日程的道路吧。”居魯士聽到這個建議之后，便把波斯人的領(lǐng)袖人物召集起來并把這件事通知他們，要他們告訴他，他應(yīng)當(dāng)采取怎樣的對策。所有的人都贊同要托米麗司渡河過來，在波斯的土地上對她作戰(zhàn)。

（207）然而參加了這次會議的呂底亞人克洛伊索斯卻不同意這個意見。于是他便起來表示了與它相反的意見，他說：“哦，國王啊，我在以前便向你說過，既然宙斯大神把我交到你的手里，那我將要盡我力之所及使你避免我所看到的逼臨在王家之上的任何兇險之事。我自己身受的非常痛苦的災(zāi)禍已經(jīng)使我得到了很大的教訓(xùn)。如果你自以為你并非凡人而你的軍隊又是天兵天將的話，那你毫無疑問可以不把我的忠告放到眼里。如果你覺得你自己是一個凡人，而你所統(tǒng)治的也還是凡人的時候，那么首先便要記住，人間的萬事萬物都是在車輪上面的，車輪的轉(zhuǎn)動是決不容許一個人永遠幸福的。現(xiàn)在，談到目前的這件事情，我的意見是和你的其他顧問的看法相反的。因為倘若你同意你的敵人進入你的國土，那你要冒著多大的危險！如果你打了敗仗的話，那你的帝國也就完了。可以肯定，如果瑪撒該塔伊人戰(zhàn)勝的話，他們不會撤回本國，而是要向你的帝國的所有的地區(qū)進軍。如果是你得到勝利的話，那么你的戰(zhàn)果就不會像你渡河作戰(zhàn)時的戰(zhàn)果那樣大，因為到那邊之后，你是可以乘勝直追的。當(dāng)然，如果在你自己的土地上他們把你打敗的話，他們會因你的損失而同樣取得巨大戰(zhàn)果的。如果在河的對岸你把托米麗司的軍隊打垮，那你立刻便可以沖擊她的帝國的要害了。而且，且不說我方才所講的那些，如果剛比西斯的兒子居魯士向一個婦人屈服并從她的領(lǐng)土之上退下來，那實在是一件不能容忍的可恥的事情。因此，按照我的意思，我們渡河并向前一直推進到他們所退的地方，然后設(shè)法用這樣的辦法來制服他們。我聽人家說，瑪撒該塔伊人對于波斯人生活上使用的好東西都沒有見過，他們也從來沒有嘗過人間的至美之味。因此，讓我們在自己的營地里給他們準(zhǔn)備盛宴，你可以慷慨地切大量的羊肉來烹飪，同時在許多酒杯里斟上醇酒以及放上各種各樣的菜肴。然后，把我們最不行的那部分軍隊留下，而我們退回河岸。除非是我的判斷弄錯，他們看到擺出好的東西，他們是會忘掉一切而盡情在那里飲宴的。那時我們便可以成就偉大功業(yè)了。”

（208）居魯士看到他面前擺著的這兩個相反的計劃之后，便放棄了他先前的想法而愿意采取克洛伊索斯向他建議的那個計劃，于是他便回答托米麗司，要她向后撤退而他本人渡河作戰(zhàn)。托米麗司按她先前所約定的向后撤退了。于是他便把想使之繼承他自己的王位的、他的兒子剛比西斯托付給克洛伊索斯，嚴(yán)厲地命令剛比西斯尊敬和厚待克洛伊索斯，如果他渡河攻打瑪撒該塔伊人失敗的話。在他發(fā)出了這樣的命令并把他們二人送回波斯之后，就率領(lǐng)大軍渡河了。

（209）當(dāng)他在渡河之后的第一夜，睡在瑪撒該塔伊人的土地之上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好像看見敘司塔司佩斯的長子在肩頭上生長了翅膀，一只翅膀遮住了亞細(xì)亞，另一只翅膀遮住了歐羅巴。然而屬于阿凱美涅斯家族的阿爾撒美斯的兒子敘司塔司佩斯，他的長子大流士那時也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樣子；由于還不到上陣的年齡，他給留在后方的波斯了。當(dāng)居魯士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他把夢中的情況回想了一下，覺得這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因此，他便派人把敘司塔司佩斯召了來，私下里向他說：“敘司塔司佩斯，我發(fā)現(xiàn)你的兒子正在陰謀推翻我和奪取我的王位。我將要告訴你我是怎樣地確實知道了這件事情的。諸神都在警衛(wèi)著我的安全，因此如有任何危險，他們都會預(yù)先告訴給我的。既然是如此，故而我昨夜在睡著的時候，夢見了你的長子在肩頭上長了翅膀，一只翅膀遮住了亞細(xì)亞，另一只翅膀遮住了歐羅巴。從這一點我可以確定，毫無疑問，他是正在對我發(fā)動陰謀了。因此你要盡快地回到波斯去，并且一定要在我征服了瑪撒該塔伊人之后回來的時候，設(shè)法把你的兒子帶到我的面前來，我好訊問他這件事情。”

（210）居魯士這樣講，是因為他相信大流士正在陰謀反對他。但是他把神警告他的這個夢的真正含義理解錯了，神的意思是告訴他說，他本人將要死在他所在的那個地方，而王國最后將要由大流士來繼承。敘司塔司佩斯是這樣回答居魯士的：“王啊，上天是不準(zhǔn)任何活著的波斯人對你有什么陰謀的。如果有這樣的一個人的話，那么就讓他盡快地死掉吧。因為是你使被人奴役的波斯人變成了自由的人，是你使臣服于別人的波斯人變成了統(tǒng)治一切人的人。如果有一個夢告訴你說我的兒子正在陰謀反對你的話，那我就把他交給你任憑你來處理好了。”敘司塔司佩斯這樣回答了居魯士之后，便再一次渡過阿拉克賽斯河，趕忙回到波斯，為居魯士把他的兒子大流士給監(jiān)視起來了。

（211）這時，居魯士從阿拉克賽斯河的河岸已經(jīng)走了一日的路程，他按照克洛伊索斯的意見做了。他把他的軍隊中最無用的那一部分留在營地之上，而帶著自己的精銳部隊返回阿拉克賽斯河。但不久之后，瑪撒該塔伊人的一支相當(dāng)于他們?nèi)咳藬?shù)的三分之一的部隊，前來進攻給居魯士留下的那部分軍隊，并在后者抵抗的時候把他們?nèi)細(xì)⑺懒恕６?dāng)這些人在殲滅了敵人之后看到了準(zhǔn)備好的盛宴時，便坐下開始飲宴起來。當(dāng)他們吃飽喝足了的時候，他們就睡著了。于是居魯士所率領(lǐng)的波斯人便來到這里，殺死了他們許多人并俘虜了更多的人，其中就有統(tǒng)帥瑪撒該塔伊人的斯帕爾伽披賽斯，他是女王托米麗司的兒子。

（212）當(dāng)托米麗司聽到她的兒子和她的軍隊的遭遇時，她便派了一名使者到居魯士那里去，對他說：“嗜血無厭的居魯士啊，不要因為你做了這樣一件事而得意起來吧：葡萄做的酒這種東西你們喝了就會失去理智，這種酒到了你們的肚子里面去，又會使惡言惡語涌出你們的口；而你們正是用這種毒物陷害他，而不是在公開的正正堂堂的戰(zhàn)爭中打敗他；這樣看來，這對你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現(xiàn)在聽我的忠告并相信這對你乃是良言，把我的兒子送還給我并且可以不受懲罰地離開這塊國土。你已經(jīng)蹂躪了瑪撒該塔伊人的軍隊的三分之一，這也就差不多了。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那我憑著瑪撒該塔伊人的主人太陽起誓，不管你多么嗜血如渴，我也會叫你把血喝飽了的。”

（213）居魯士根本就沒有把她的這話放到心上；不過托米麗司女王的兒子斯帕爾伽披賽斯在醉后醒來時，知道自己身處于悲慘之境，便請求居魯士給他解開綁繩。繩子是解開了，但是在斯帕爾伽披賽斯的雙手剛剛得到自由的時候，他便自戕而死了。

（214）他便這樣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托米麗司知道了她的意見未被接受，便把國內(nèi)的全部軍隊糾合起來和居魯士交鋒。這一場戰(zhàn)爭，根據(jù)我的判斷，在夷人（即非希臘人——譯者）所曾進行的一切戰(zhàn)爭當(dāng)中，確實可以說是最激烈的一次了。而且，實際上我也聽到了戰(zhàn)爭當(dāng)時的情況。原來，據(jù)說在一開頭的時候，他們雙方在對峙的情況之下相互射箭，很快地在他們的箭全都射完的時候，他們便相互猛沖上來用槍、劍之類的武器進行了殊死的廝殺。據(jù)說，他們便這樣地廝殺了很長的一個時候，哪一方面都不想退卻。結(jié)果是瑪撒該塔伊人取得了勝利。波斯的軍隊大部分都死在那里，而居魯士本人也在統(tǒng)治了二十九年之后在這一場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了。托米麗司用革囊盛滿了人血，然后便在波斯陣亡者的尸體中間尋找居魯士的尸體。她找到了他的尸體，就把他的首級割下來放到她那只盛血的革囊里去，而且在蹂躪居魯士的尸體時，她說：“我現(xiàn)在還活著，而且在戰(zhàn)斗中打敗了你，可是由于你用奸計把我的兒子俘虜了去，則戰(zhàn)敗的毋寧說是我了。然而我仍然想實現(xiàn)我威嚇過你的話，把你的頭用血泡起來，讓你飲個痛快吧。”關(guān)于居魯士的死的傳說的確是有很多的，但我只敘述了上面的一種，因為我認(rèn)為這個說法是最可信的。

（215）瑪撒該塔伊人穿著和斯奇提亞人相同的衣服，又有著同樣的生活方式；他們擁有騎兵和步兵（二者是分開的），此外還有弓兵和槍兵，更有使用戰(zhàn)斧的習(xí)慣。他們在一切的物品上都使用黃金和青銅，所有他們的槍頭、箭頭或戰(zhàn)斧一類的東西全都用青銅制造，所有裝飾在頭部、腰帶、胸甲上面的東西則都是黃金制造的。同樣，他們給馬的胸部戴上青銅的胸甲；馬勒、馬銜和頸甲的則是使用黃金的。他們那里有大量的黃金和青銅，但鐵和銀都沒有，因此他們從來不使用鐵和銀。

（216）至于他們的風(fēng)俗習(xí)慣，則他們是每人娶一個妻子，不過他們的妻子卻是隨便和別人交媾的。原來希臘人認(rèn)為是斯奇提亞人做的事情，實際上不是斯奇提亞人，而是瑪撒該塔伊人做的；瑪撒該塔伊男子感到有性交需要時在婦女乘坐的車前掛上一個箭袋，他就可以不怕任何人在中間干涉而為所欲為了。對于年齡，他們當(dāng)然是不會有什么限制的；但是，如果有年紀(jì)非常大的人的話，則他的族人便全部集合到他這里來把他殺死，并且燉他的肉用來大張飲宴。在這之外，家畜當(dāng)然也是要和他一同被屠殺的。他們認(rèn)為這乃是死者的最高的幸福；如果一個人病死，因此沒有被人吃掉并給埋到土里，也就是沒有一直活到被殺的時候，他們認(rèn)為這是不幸的事情。他們不播種任何種子，而以家畜與魚類為活，因為在阿拉克賽斯河里，魚是非常多的。他們飲用牛乳。他們在諸神中間只崇拜太陽，他們獻給太陽的犧牲是馬。他們把馬作犧牲來奉獻的理由是：只有人間最快的馬才能配得上諸神中間最快的太陽。

【注釋】

(1) 不是今天的紅海，這里指波斯灣及其附近的水域而言。

(2) 長船是戰(zhàn)船，當(dāng)時的商船是圓形的。

(3) 指傳說中雅孫和阿爾哥號船員出征的事情。

(4) 許多希臘的城邦在戴爾波伊的神殿圣域內(nèi)都有分配給它們的專門的“寶庫”，而他們奉獻的東西就保存在里面。

(5) 這是米利都附近的一個小鎮(zhèn)。

(6) 祭祀酒神狄奧尼索斯時所唱的頌歌。

(7) 即塔連頓。

(8) 克洛伊索斯的統(tǒng)治時期大概是開始于五六〇年。

(9) 這是戴爾波伊的一個祭日，在這一天里，神像都陳列出來。

(10) 阿提卡的地方單位。

(11) 它的意義是“發(fā)誓的團體”，指陸軍的小隊而言。

(12) 指“三十人的小隊”而言。

(13) 意為善行者。

(14) 斯巴達東北的一座山，俯臨埃烏洛塔司谷地。

(15) 根據(jù)天文學(xué)家的推算，這次日蝕發(fā)生在五八五年五月二八日。

(16) 游牧的波斯部落。

(17) 以弗所的神殿大概是在阿律阿鐵斯統(tǒng)治時開始修建的，但直到希波戰(zhàn)爭的時候才完成。

(18) 普羅奈阿神殿在阿波羅神殿的外部。

(19) 從一二二九年到七〇九年。

(20) 戴奧凱斯死于六五六年。

(21) 亞速海。

(22) 美地亞的西北部，今天阿捷爾拜疆。

(23) 從六八七年到五五九年。斯奇提亞人則從六三四年統(tǒng)治到六〇六年。

(24) 這是五二〇年的事情。

(25) 這大概是說，從屬的民族住得越遠，他們便越不直接受美地亞人的統(tǒng)治，波斯人則認(rèn)為離帝國越遠的臣民越?jīng)]有價值；二者所根據(jù)的原則是一樣的。

(26) 根據(jù)亞里士多德的說法，白癩病和一般癩病沒有什么大的區(qū)別，就是癥狀輕一些。

(27) 參見第一四八節(jié)。

(28) 在雅典和大多數(shù)伊奧尼亞的城市中每一胞族（φρ τρ α）的成員們，在十月末和十一月初這個時期里舉行的祭典，每次繼續(xù)三天。在最后一天里，正式接受成年的青年為胞族的成員。

(29) 這句話可能是后人的注摻入正文的。

(30) 這是在列斯波司島和大陸之間的一群小島。

(31) 位于岐奧斯和大陸之間。

(32) 即今日的科西嘉島。

(33) 結(jié)果兩敗俱傷的勝利。

(34) 尼諾斯毀于六〇六年。

(35) 倍爾或巴爾，亞述神中最大者。

(36) 指阿波羅神而言。

(37) 人們認(rèn)為阿波羅神只在冬天的六個月里住在那里。

(38) 希羅多德所說的“我們的海”，一般指地中海和多島海。

(39) 這里的印度犬所指的當(dāng)然是獵犬。

(40) 這種高架吊水甕在今天的尼羅河畔還可以看到。一個直立的桿子上有另一個可以旋轉(zhuǎn)的橫放的桿子，橫桿的一端系著水桶。

(41) 即我國北方所說的香油。

(42) 有三個十五世紀(jì)的抄本刪去了這一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