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學系是蔣黨中的大派系,在行政及地方政府中占著極大勢力,當蔣介石與日寇勾搭時期(從“九·一八”到“七七”,以及抗戰初期),政學系是執行“親日外交”的主角,除汪精衛一派(郭泰棋、唐有壬、高宗武等)外,幾乎全由政學系包辦、如黃郛、張群、陳儀、殷同、陶尚銘、蔣作賓、許世英等。抗戰初期,地方長官中政學系占三分之一,如江西的熊式輝、福建的陳儀、貴州的吳鼎昌、四川的張群、廣東的吳鐵城、浙江的黃紹雄、上海的俞鴻鈞、青島的沈鴻烈,其他各省主席雖非政學系,而民政、財政、建設三廳長及其他省府委員與各行政督察專員(簡任職)中,政學系的人物常占半數或半數以上。在行政院中,抗戰前后則有張群長外交(行政院副院長),吳鼎昌長實業,張嘉敖長鐵道、交通,翁文灝的秘書長(吳鼎昌外放黔省主席,翁繼任經濟部長),徐堪的糧食,后來俞鴻鈞又代孔祥熙長財政,而何應欽則是準政學系,所有重要部門,大部幾全為政學系所盤踞。太平洋戰爭爆發以后,蔣政權依賴美國,政學系也插足于對美外交。日寇投降,臺灣與東北重歸版圖,這兩處都有重工業基礎的,在經濟上外交上都關系重大,又是熊式輝當東北行轅主任,陳儀當臺灣行政長官。
政學系并無組織形式,是一群老政客和熱中于“學而優則仕”的“學者”,為了互相援引、互相包庇、攫取權位的集團,他們一般具有辦事才能(當然也有極庸碌的,如吳鐵城、蔣廷黻之類),比藍衣社和CC高明,刮起地皮來,也巧妙得多。他們沒有一定的主張,總是看風使舵,順著大勢走,誰得勢,就幫誰說話,幫誰做事(這當然是專指地主資產階級統治者內部勢力的消長而說的),目的只有一個:取得權位,保持權位。它可以為統治頭子做許多喪天害理的事,但一看此路不通,馬上又會裝作“正人君子”,真是“悲天憫人”,這樣,就不至于走上了絕路。正因為如此,所以政學系能夠團結一群不屬于其他派系的老政客與新政客(如過去的翁文灝、胡適等,后來的王云五等),以及吸收原來所屬派系已失勢或沒落的人們(如原屬汪系的王世杰、郭泰祺)。政學系沒有形式的組織,對每一個成員除升官發財的利害關系外,也沒有一定的約束,可以隨時隨地隨人而應變,以達到投機取得最大權利、避免吃大虧的目的。
政學系的前身是同盟會的右派,黃興所領導的“歐事討論會”,最早的領袖是慈禧太后的寵臣岑春煊(八國聯軍之役,慈禧太后率光緒帝逃西安,逃出北京時,狼狽不堪,岑春煊率了兩營兵趕到“扈駕”,因此連年升擢,做到總督)。大家都知道,辛亥革命之前的同盟會是三個大部份聯合而成的:第一是孫中山領導的興中會,以華僑及廣東的會幫(三合會)和一部份知識分子為主干;第二就是黃興、宋教仁領導的會幫(哥老會)、新軍及知識分子;第三是章太炎為首的光復會,主要為江、浙的知識分子。辛亥革命以后,章太炎一派叫出“革命軍興,革命黨消”的口號,首先脫離同盟會而成立統一黨,不久即與袁世凱為首的北洋軍閥及君主立憲派梁啟超、張謇等合作而合并為共和黨,這是同盟會中的極右翼。黃興、宋教仁等幻想在中國實現議會政治,以為取得了議會中的多數,就能使封建軍閥就范,因此民國初年由宋教仁把同盟會改組國民黨,大收黨員,在第一次國會選舉中獲得了壓倒的多數,宋教仁以為國務總理非他莫屬(他是國會多數黨的領袖),挾著“大政方針”到北京去,在上海火車站就被袁世凱刺死了。接著贛、皖、湘、粵國民黨四都督(李烈鈞、柏文蔚、譚延、胡漢民)及南京留守黃興宣布獨立,起兵討袁失敗,國會也被解散,這就是所謂“二次革命”(民國二年)。以后孫中山改組中華革命黨,黃興始終沒有參加,民國三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發生,當時國內發生參戰與中立、助英與助德的爭執,黃興即組織“歐事討論會”,并把岑春暄(廣西的大官僚大軍閥,在粵、桂、滇、黔等省有勢力)拉進去以增厚力量,實際上就是與孫中山的中華革命黨分庭抗禮。民國五年袁世凱死后,國會恢復,原來國民黨議員就分為三派:中華革命黨系統的叫做“丙辰俱樂部”(民五歲次丙辰),其主要人物有林森、褚輔成、田桐、白逾桓等;“歐事討論會”一派的叫做“政學會”,其主要人物有湯漪、孫洪伊、楊永泰等,即擁戴岑春煊為首領;另外一派搖擺投機的叫做“益友社”,賄選曹錕為總統的豬仔議長吳景濂,亦其中的一員。民國六年督軍團迫脅黎元洪解散國會,張勛入北京擁溥儀復辟,段祺瑞討平張勛之后,用研究系梁啟超、湯化龍之策,宣布“法統中斷”,認為舊國會已失時效,另行召集“臨時參議會”,另辦一新國會“選舉”,于是西南成立護法政府,孫中山因處處受粵、桂軍閥(莫榮新、陸榮廷等)的阻遏,離開廣東,岑春煊即成為護法政府七總裁的領袖,護法國會中政學會議員最為活躍,此為“政學系”名稱所由來。
從“護法國會”之后,政學會議員即各奔前程,有的分散依附各派軍閥,有的從事社會事業。北伐以后,政學系人物首先在蔣介石集團獲得重要地位的為黃郛與張群。黃郛與蔣為浙江同鄉,辛亥革命時任滬軍都督陳其美的參謀長,為蔣介石的上司,北洋軍閥時代曾因馮玉祥的推薦一度任外交總長。民國十六年蔣介石在南京建立政府,以黃郛為第一任上海市長,做帝國主義與蔣介石之間的牽線人,“九·一八”后成為親日外交家的領袖。張群與蔣介石為日本士官同學,辛亥革命時又同在陳其美部下任團長,與蔣私交頗篤,北伐以后任第一任軍政部常務次長(部長為馮玉祥),其后繼桂系張廷之后任上海第三任市長。民國十九年蔣與馮閻戰爭時,雙方均派代表出關拉攏張學良,張群為蔣的代表,以吳鐵城為副,蕭同茲等為隨員,這些都是嫖賭舞的好手,與東北官僚將領搞得融洽,再加上張群的手腕高明,張學良入關助蔣,馮閻失敗,為蔣立下大功。以后歷任外交部長、行政院副院長,抗戰后任四川省政府主席,為蔣介石四大親信之一(其余三人為孔祥熙、陳誠、胡宗南)。其他政學系人的被蔣重用,大部出于張群推薦。
民國二十一年淞滬戰役(一·二八)后,蔣、汪同時登臺,那時看到張群的一切呈報都修理清晰,問張群是誰起草的,張群以楊永泰對,蔣就把楊永泰要了去。那時蔣正以全力“剿共”,即任楊永泰為“五省剿匪總司令部秘書長”。楊永泰把各方來文,摘要分列,寥寥數百字,要義包羅無遺,所擬辦法,也極切當。蔣介石過去的秘書長,如邵力子,陳布雷,都只會做文章,不善處理問題,得楊永泰后,省力不少,倚之如左右手,不僅靠他處理文件,還和他商量問題。楊永泰建議推行保甲制度,在五省創設行政督察專員,直接由總司令部派出,蔣均執行,于是楊永泰推薦同系的官僚擔任湘、鄂、贛、皖、豫各省行政,以后又推行到其他省份去。楊既得蔣信任,即開始攬權:凡各省政府改組,如名單中沒有幾個政學系人物并擔任主要廳長,就很難得到蔣的批準,他必從中破壞。那時蔣長駐南昌或廬山,遙制南京政務,凡國民黨要人赴贛與蔣商議要事,如所談問題與楊的主張不合,或該事不利于楊的同系,則楊必從中阻撓,其方法為:當談到將入正題時,楊即入室報告“有重要軍報須處理”,以打斷其談話。第二日再來時,因昨日尚未談出輪廓,蔣毫無印象,故須從頭再談,到將說及正題,楊又如法炮制。到第三日,則那一位要人就不敢再提了,因再提又要從頭講起,會引起蔣的討厭,不可能得到解決的,反不如識相些免得碰釘子。只有汪精衛與蔣談話,則楊永泰從不搗蛋,因為他和汪精衛的主張是一致的。
由于楊永泰的辦事能力(******的辦法多),蔣介石才進一步重用政學系。民國二十四年冬蔣任行政院長后,除張群長外交外,以吳鼎昌長實業,張公權長鐵道,翁文灝為秘書長,蔣廷黻為政務處長。同時也因為楊永泰的擅權太露骨了,國民黨其他派系都不滿他,蔣也感到楊有暗施操縱的形跡,這是蔣介石萬萬不能容忍的。于是楊永泰就在湖北省政府主席任內被藍衣社所暗殺(事后蔣黨制造偽證,說是西南的劉廬隱指使人暗殺的。劉廬隱是胡漢民的親信,國民黨推選他為中央宣傳部長,那時從香港到上海,擬到南京去開會,在上海租界上被綁架,劉被特務拉上汽車后,大叫“綁票”,為租界巡捕截下去,蔣黨淞滬警備司令部說他是“暗殺犯,奉軍委會令逮捕”,把劉再引渡去)。
政學系的所以得勢,除由于善觀風云氣色,會投機,能辦事,比國民黨其他派系的人材較多等條件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它有一個強有力的輿論武器——《大公報》。下面就談一談《大公報》。